当他顶着冷风苦苦等候的时候,他反复品味着那股为爱牺牲的伟大情操——瞧,她见都不肯出来见他一面,可他还是在这儿等她,日复一日,无望地等待着,无望地守候着,无望地坚持着。
这种自我献祭般的爱情让他有种自虐的快感,越是受尽莫莉的苛待,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爱得伟大,爱得无私。
夜里的风冷得刺骨,佩里倔强地屹立在冷风中,神情忧郁地望着心上人所在的那扇窗户,他的脸冻得乌青,可他不走,他知道心上人不会出来,可他还是不走。
他的模样看起来多么凄惨,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以此向莫莉表明:看吧,我为了你吃了多少多少苦头。
他要用自己的凄惨来惩罚她,叫她后悔,叫她心痛!
就这么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佩里才“忧郁地叹息一声”,“望了望那扇紧闭的窗户”,“神情黯然地准备离开”,却又“几次三番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回望着”,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低着头,慢慢走掉了”。
谁见了不得说他一声痴情?
回到家的时候,佩里又撞到了半夜起床喝水的姑妈。
虽说他尽力避免被她撞见,但真正撞见那一刻,他也不是很紧张,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上次他就假装梦游,成功糊弄了过去,这次当然也一样。
佩里故技重施,只见他眼神放空,对旁边的人影视若无睹,笨拙而缓慢……
佩里故技重施,只见他眼神放空,对旁边的人影视若无睹,笨拙而缓慢地从费伊面前经过——
“怪事,”费伊忽然自言自语,“梦游的人为啥会记得穿上外套和鞋子呢?”
佩里心跳一停,背上冒出一层冷汗:莫非自己的伪装已经叫她看穿?
——不,如果姑妈真的看穿了他的伪装,现在就该收拾他才对,既然没有收拾他,那就说明目前只是有所怀疑,他绝不能因心虚而露出马脚!
佩里硬着头皮,继续装模作样,他一脸呆滞,眼睛半睁不睁,如同幽魂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番表演似乎成功打消了费伊的怀疑,她说:“我没见过太多例子,大概梦游的人就是这样。”
佩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姑妈说:“不过,听说梦游时很难醒来,不管旁人做什么,大声叫名字也好,用力扇耳光也好,都无法将一个梦游的人唤醒,我得看看是不是这样,如果他醒了,就说明不是在梦游,而是在假装梦游,那我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了。”
佩里打定主意:不管姑妈怎么叫他的名字,他都要装作听不到,一句也不能回应。
正当他如此盘算时,一根擀面杖狠狠抽在他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使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不好!
佩里大惊失色,情知自己已经败露,立马撒腿开溜。
费伊大动肝火,拿着擀面杖追着他揍:“佩里·夏普,你这个小混蛋,居然还敢跑,站住,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自从佩里长成一个大男孩之后,就再也没享受过这种被家长追杀的待遇,当然他也不是很乐意享受就是了。
他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仓皇逃窜,撞翻了两把椅子,踢倒了一个花瓶,接着跳到桌子上,带倒了一片瓶瓶罐罐,却依旧没能摆脱危机,身后杀机已至,他狼狈地跳上柜子,缩手缩脚地蹲在柜子上,简直洋相百出,别提有多可笑了。
费伊气喘吁吁地望着柜子顶上的男孩——她年纪大了,追打这么一个精力旺盛的小王八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从柜子上下来,我只说这一次——”
佩里探头探脑看了她一眼,又缩了缩脖子,试图讲条件:“你把擀面杖放下,承诺不揍我,我就下来。”
“不揍你?呵,现在知道害怕挨揍了,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的时候怎么不害怕挨揍?瞧瞧你干的好事,居然能想出假装梦游这招,把疼爱你的老姑妈耍得团团转!我是多么的担心你,为你操碎了心,我以为你真的有了梦游的毛病,着急忙慌地去向威尔逊太太讨主意,结果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佩里不由愧疚起来,他当时假装梦游只是想要蒙混过关,好让姑妈不追究自己半夜出门的事儿,可如今看到她伤心气愤的样子,他忽然发现自己做得很不应当。
“对不起,姑妈,我知道错啦,请你原谅我好吗?”
“如果只是假装梦游,或许我会愿意原谅你,毕竟你不是第一次犯错,而我也不是第一次原谅你了。可你干的好事难道就这一桩吗?要不是因为担心你去找了威尔逊太太,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还干得出这种事来!告诉我,你半夜跑到人家屋子外干什么?”
佩里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支支吾吾:“没——没干什么,我只是恰巧从那儿经过。”
“恰巧?”
“对,没错儿,就是恰巧。”佩里一口咬定。
“哈,是吗,每天晚上都是恰巧,那是不是有点过于巧了?”费伊太太气得发笑。
“呃——呃——”
“满口谎言的小骗子!佩里,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变成了这样,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以为你顶多只是成绩稍微差点,但别的方面还算得上是个好男孩,现在可得重新调整一下对你的看法。别再找那些拙劣的借口啦,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你知道,你知道啥?”
“哼,你是不是看上了莫莉来着?”
佩里眼神乱飘,脸上飞起两团害羞的红晕,他吭哧了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嗯——这个——那个——其实——嗯——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可——可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