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费伊并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她对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感到十分吃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佩里的神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老实说,你今天带给我的惊讶真够多的。”
她心想这孩子大概是真的长大了,为表尊重,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用金钱这种粪土去侮辱一个孩子高尚的灵魂。
瞅了瞅窗外黑漆漆的夜幕,费伊的口吻少见的柔和:“赶紧睡吧,孩子,毕竟——”她幽默地眨了眨眼睛,“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儿呐。”
这一刻,佩里肝肠寸断。
他不敢相信自己错失了什么好事儿,简直懊恼到了捶胸顿足的地步。
可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方,他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叫姑妈把那一英镑给他,只好在极度的悔恨中沉沉陷入梦乡,去梦里追寻他那错失的一镑。
等到佩里睡着以后,费伊把他缝补过的衣裳拿起来,拆掉上面的“小蚯蚓”,重新补得整整齐齐。
她将补好的衣服放回佩里床边,静静注视着他那熟睡的脸,床上的男孩打着细细的小呼噜,看样子睡得很香——大概注视了两三秒钟,她弯下腰,爱怜地吻了吻男孩疲惫的脸颊。
佩里对房间里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只是翻了个身,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梦话。
经过一两周的埋头苦干,佩里终于攒够了钱,他第一时间就去蛋糕店买……
经过一两周的埋头苦干,佩里终于攒够了钱,他第一时间就去蛋糕店买了个一模一样的蛋糕,并且这回他完全不假人手,从头到尾都是自个儿亲力亲为。
在捧着蛋糕去找莫莉的路上,他脑子里一直琢磨着等会儿见到莫莉该怎么说,怎么做。
是要用冷冰冰的态度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向莫莉表示他可不是谁的狗,叫她必须尊重他呢,还是稍微带上一点儿宽容大度的微笑,以此彰显他有一颗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并阴险地反衬出莫莉的小心眼儿呢?
(其实他并没有此处所想的博大胸怀,而且他一直暗暗记着莫莉对他的那些羞辱,每次想起对方,他都要在心里把那小心眼的女娃一通乱骂)
他还设想到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是严词警告那丫头,不许她再给他脸色看,还是讲两句软和话,来个一笑泯恩仇?又或者只是不咸不淡地随便说两句,暗戳戳表明:只有你莫莉才会那么斤斤计较,像我这么大度的人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为了在莫莉面前不落下风,佩里可谓煞费苦心。
思索半天,他干脆停下脚步,在路边开始了一番表演:(刻意地摆出一张冷脸)(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走两步)(低头想了想)(一只手插进裤兜——显得比较拽)(对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这团空气就是莫莉)。
“喂,那谁(冷冷的声音),生日蛋糕赔给你了(冷冷的表情),什么,不要?我可不管你要不要,反正我是赔给你了(冷冷的目光)!并且我还要警告你,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倘若你再敢对我摆脸色,我就给你个好看!”
表演结束后,佩里揣摩了一会儿,对刚刚的表现不太满意。
于是他又换了一种方式:(轻松随意的表情)(嘴里哼着歌儿)(阳光愉悦的步伐)(自信~)(从容~)(开朗~)(健康~)
“咦,莫莉,你在这儿呐(夸张做作的语调)~我刚想找你来着~~~喏,这是赔给你的蛋糕,说真的,咱俩和解吧(假装若无其事)——你说你不想和解?唉,莫莉,我不想说你小气的,可你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假设有人路过这里,就能看到一个小男孩神经兮兮地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对自己的表演严谨复盘,并几度完善方案后,佩里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信心百倍地提着蛋糕找莫莉去了。
穿过几条田埂,再翻过两个山丘,在山丘背后有一个小池塘,池水澄净通透,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绿油油的草,一些指头大小的鱼儿在水草里游来游去,好奇地观察着水面之上的世界。
镜子般平滑无波的水面倒映出瓦蓝的天空,乳白的云朵,以及岸边那几棵蓊郁葱茏的白蜡树,秋天的女神大笔一挥,将白蜡树原本翠绿的叶子染成热烈灿烂的金黄。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金灿灿的叶子打着旋儿掉下来,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涟漪中露出三张女孩子的笑脸,正是莫莉,莎莉和尤拉。
三个女孩正在玩儿过家家的游戏,莫莉用水和泥,捏了一个穿着长裙,盘着头发的女人,裙摆上用野花花瓣做了一些点缀,她郑重地说:“这是妈妈,家里的女主人。”
莎莉兴致勃勃地捏了个表情严肃,嘴边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说:“这是爸爸,家里的男主人。”
莫莉客观评价:“他看起来太老了,不像是爸爸,更像是祖父。”
莎莉想了想,认为她说得有道理,于是把那两撇小胡子去掉了。
尤拉捏了两个三头身的小泥人,介绍道:“这是双胞胎姐弟,他们相亲相爱,从不吵架。”
然后她们开始发挥想象力,为这一家四口设计剧情,配上台词,像模像样地表演起了舞台剧。
期间发生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莎莉不小心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裙子上沾了一团为了捏泥人而搅拌的湿泥。
“哎哟,我的裙子弄脏了。”莎莉揪着裙摆,一个劲儿往身后看,她焦急地说,“这可怎么办,妈妈会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