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问:“谁不要你了?”
周溪浅不看他,他好似根本听不见杨默的声音,只直挺挺地躺着,喃喃道:“晋哥,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说罢,周溪浅闭上了目。
眼泪从眼角滑落,周溪浅怎么也安抚不了自己,明明是自己主动离开,为什么,却恍觉自己是被抛弃?
凌晋牵马来到徐州地界,他已两日不休不眠,马匹先受不住,伏在地上,不停喘息。
距离周溪浅离营已过三日,雪中的人迹越来越混杂,凌晋终于承认,他彻底失了周溪浅的踪迹。他望着莽莽大地,将马牵起,徒步走向驿站。
北地几经战乱,已苍凉至极,除了驿站,已几乎杳无人迹。
凌晋想不明白周溪浅到底去哪里了。
驿站内没有任何周溪浅的消息,凌晋拽着不愿行路的马匹,交给驿差,自己裹着狐裘走进屋内用了盏热茶。
驿差端上热腾腾地肉糜时,凌晋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驿差望着这一下巴胡茬的憔悴贵人,在冰天雪地中沉沉叹了口气,他将窗户掩紧,给这贵人盖上了一层厚被。
杨默很庆幸,进入徐州的水道没有结冰,他们能够畅通无阻地继续向北方行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杨默昨日还嘲笑周溪浅会风寒,结果晚上泊船时灌了一口冷风,第二日自己自己就得了风寒。
风寒可大可小,医治不及亦会丧命,周溪浅放心不下,要求杨默在下一城池停靠岸边,与他一道上岸就医。
下一座城池是北方重镇,周溪浅与凌晋初次入徐时来过,那时他所见虽荒凉,但城镇和富庶村户还有一些人气。
可当周溪浅凭着印象带杨默来到城门时,却发现,他们眼前是一座空城。
城门半掩,没有任何人守城,两个人顺着半开的城门走进城内,只见街道空寂无人,道旁的屋舍紧闭。
周溪浅与杨默挨家挨户的寻,没见到一丝人气,他们找到了一幅一面写着杏林医馆的破旧旗帜,他们赶忙向那走去,却发现堂屋前,写着大字的牌匾已经半落。
周溪浅扬声喊了几句,杨默捂着嘴边咳边道:“走吧,城都空了,医馆怎么可能有人?”
周溪浅不死心:“我们再去下一家找找。”
杨默叹了口气,“你别瞧着这里没人,空城最容易藏莽汉歹人,一会儿咱们要被他们撞见,可就要要遭殃了。”
说罢,杨默拉着周溪浅折身向城外走去。
两边残破的街景随脚步而逝,周溪浅仍然难以接受,短短半年,一座城池能沦落至此。他记得凌晋给他讲过,徐州之地曾倍受胡人践踏,才致荒凉贫瘠,可他上次来时,这片大地分明已在缓慢地恢复生气,却在国人自己的内乱之中,重新沦为死地。
周溪浅记得凌晋说过李月端之所以能迅速成势,是他强征徐州之果,徐州的男丁、百姓的口粮被他以极其酷烈的手段强夺了去,以致徐州境内,要么家破人亡,要么避难他乡,那些被强征去的大好儿郎,亦皆葬身于于叛乱的沙场。
战乱,原来从来不分胡人,还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