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理顺思路,先去见见李嗣冲,然后立刻进宫,“刘公公,我想先去看看李大哥。”刘传玉说道:“他在内城鱼龙坊中。”何肆又说道:“刘公公,我还想进宫一趟。”刘传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何肆坦诚相待,却是歉声道:“刘公公,小子若是说不日可能还要求您仗义出手,是不是显得我很不识好歹?”刘传玉摇摇头,柔声笑道:“没事儿,虽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但欲予先取,这也算一种为人处世之道,我就权当你是想要还个天大的人情给我,叫我好心安理得的接受,所以才会如此麻烦我,你有心了。”何肆没想到刘传玉会说出这样的话,闻言忽然鼻头一酸,近乎哽咽说道:“刘公公,你再这样说的话,小子可就只能给你跪下磕头了。”刘传玉摆摆手,语气温和道:“没事儿,只是有言在先,我愿意帮你,但是不能性命相托,以今日之事为鉴,你自己也要做好打算。我这条性命暂时不能舍弃,还要留着为彦天城的太上皇的尽忠殉节的。其实说来惭愧,我曾答应过你的师爷,他死后,多照看你些,这些年来,我倒是暗中看过你几次,但终究是我失言了,今年二月,我在北山陪着太上皇操练三军,你入狱之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之后你行走江湖,还是没能看顾好你。若是我不考虑太多,早些年就现身,你可能会成长的比现在更加好些,当然,我不是说现在的你不好,你现在也不是个坏孩子,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其实还挺欣慰的,想来你师爷若是在天有灵,看到现在的你,也会老怀甚慰的。”何肆压下鼻头酸涩,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我有听刘公公的,最近有多读书,读了很多书……”刘传玉点点头,认真道:“我感觉出来了,你和上次见面相比,完全判若两人了,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也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何肆摇摇头,如实道:“倒是不苦,就是挺难捱的。”刘传玉拍拍何肆的肩膀,柔声道:“失意事来,治之以忍,方不为失意所苦,当时觉得难熬,其实都会过去的,过后回想,不过尔尔。”何肆心头涌起暖意,这一句话,险些叫他泪崩出来,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双眼,眼泪倒是往眼窝里积蓄。何肆执学生礼,赌咒道:“刘公公,小子不敢说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是丧良心话,要挨千刀的,今日大言不惭,狂妄允诺道,若是假以时日,小子还能活着看您北上,定要算我一个同行,也算多一分助益。”刘传玉郑重点头,并不觉得何肆是在口出狂言,认真说道:“好……依你之言,若是还有北上迎回太上皇之日,希望那时是我求你仗义出手。”何肆听出刘传玉话语中的善意,笃定道:“我一定会变强的!”刘传玉笑道:“这点儿我倒是从没怀疑过,你现在已经很强了,你才十四啊,进展太快也不是好事,有时候,不如徐徐图之,还有你身上的霸道真解,唉……你自己有自己的考量,我就不多说了,和那斫伐剩技一样,还是少用为妙。”何肆点点头,恭敬道:“谨遵教诲!”刘传玉说道:“走吧,快到内城了。”两人很快来到内城鱼龙坊,京城之中有内城二十八坊,外城八坊,共计三十六坊,有名巷子三千六,无名巷子如牛毛。鱼龙坊已经紧靠皇城了,距离仪銮司也近,一条名为洞书巷的大巷子中,两人终于走到了李嗣冲的一处宅院前。何肆眼瞎,看不到宅子如何气派,这边没什么人声,倒是幽静。比起外城,或许这里的房子才算是真寸土寸金吧。大门虚掩着,刘传玉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入,偌大的院子显得有些荒僻,杂草丛生,李嗣冲一人居住,也不是常住,倒是疏于锄荒。何肆现在连伏矢魄都归于沉寂,是真瞎子,刘传玉拉着他走过中堂,去了东厢。何肆总算还有嗅觉没有消失,忽然闻到一股馥郁香味,有些熟悉,修龄要指中起火得长安之法自然运转。何肆眉头舒展,试探叫道:“红姐?”小腹微微隆起的迎来之人应了声,音色带着几分柔和,“欸,小四,你来了啊?”红夫人虽然是温声细语的,奈何何肆实在是太过耳背了,完全听不到一点儿,故而没有反应。刘传玉见状解释道:“他现在耳朵不太听得见,需要用上传音入密的手段将声线送入他耳中……还有,其实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红婵点点头,她只有五品小宗师境界,还是不善斗力那种,自然看不穿何肆身上的障眼法,听说何肆现在又聋又瞎,本来还有几分怨怼自己男人为了救他受了好严重的伤,现在也消气了小半。不过就算是心中作数,红婵也是个待人言笑晏晏的,不会有一丝真实的喜怒行色。何肆以气机振声,开口问道:“红姐,李哥他没事吧?”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这次红婵用上了聚音成线的手段,“没事,死不了,你进屋看看吧。”何肆颔首,刘传玉便领着他进了屋。李嗣冲此刻形容枯槁,却是没有躺下,只是坐在桌前。看到何肆到了,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因为之前见何肆,还是瞎了一只眼,没了口条,身上几个洞的,怎么现在就是全须全尾的了?李嗣冲皱眉细看,忽然勘破那刈禾留下的障眼法,现在的李嗣冲虽然一身气机尽数借给了何肆,但是也算跻身四品大宗师了,眼界还在。李嗣冲“操”了一声,“你小子,怎么变成这副死样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何肆听着朦胧,以气机振声道:“李哥,我耳朵坏了,有点聋,你大声点……”李嗣冲也是没有一丁点儿气机傍身了,做不到传音入秘,只能扯着嗓子吼道:“我说你小子!是真惨!”李嗣冲大声说话,牵动伤势,又是呕血,红婵翻了个白眼,“你喊什么喊?叫小四坐近点不就好了?”说着她就去拉何肆,让他坐到李嗣冲身边。何肆伸手握住李嗣冲手腕,探查他的脉搏,然后不可抑制地颤抖一下,触目惊心啊,李哥这伤得也太严重了吧……“李哥,你……怎么也伤得这么重?”李嗣冲翻了个白眼,“你口条都没了,说什么话?显得你气机多啊?气机多还我点。”何肆是用气机搬血,凝成一条虚假的口条,还得模拟声带震颤,比一般武人通用的传音入密手段要费上许多气机,的确是不好随意挥霍的。不过气机这东西,何肆虽然紧缺,却是半点儿不吝惜,李嗣冲一开口,何肆就开始往他体内灌输霸道真气。李嗣冲直接甩开手,说道:“别浪费气机了,你自己留着,我有办法解决的。”何肆摇摇头,“李哥,你别这样,你曾经说过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都第二次借我气机了,我还能不还你?就是惭愧要多借少还了。”李嗣冲不耐烦道:“用不着,我本源红丸都没了,你给我灌的气机都是无根之水,要说血食,仪銮司大狱之中多了去了,还不用你这样和我推推搡搡的,你等身体好彻底了,在给我抟一颗红丸出来就好。”李嗣冲也不禁感慨,若是用了何肆的红丸,自己以后可能就要受制于他了,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追本溯源,自己还是祖宗。何肆身上的红丸,还是从自己这边一脉相承的呢。何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过几日我就给你送一颗来。”若是刘公公能亲身去往江南,自己那可心头血很快便到。李嗣冲无所谓道:“不送也没事,这霸道真解,弃了也就弃了,我本来是想一条道走到黑的,现在一身霸道真气都给你了,也是时也命也,既然红丸都散了,也就没必要再重新捡起了,意义不大。”李嗣冲说得云淡风轻,何肆却是心知肚明,要祓除血食之祸,可并不容易。而重修霸道真解可比完全摒弃要简单得多。刘公公都说李哥有他的苦心孤诣,何肆怎敢叫他因为自己而放弃?:()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