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说道:“我猜恰好是这时候,他死了,如此落魄法也就没有落在我身上的必要了。”刈禾没有说话,何肆便继续说道:“但之后我开始做梦,一梦六年,我还是不太理解缘由。”刈禾既是纠正也是解惑道:“因为你的前身,并不是在你八岁的时候死的,而是在你出生之后没过几天就已经天魂归天,地魂归地了。”何肆并未开释疑惑,“那落魄法就更不应该落到我头上了。”刈禾说道:“可一笔海量的足以填满这小屋的神仙钱已经付了,那刘景抟是个奸商,不退不换,当时的兰芝有三种考量,一种是把你直接带出瓮天,凭着一点点肖似的外貌,以后睹物思人;一种是继续旁观,和你好好做一对姐弟,过上十几年平淡日子,等他投胎,也算消遣度日了;还有一种则是直接让你修炼落魄法,变成一具还算不错的革囊,反正你那时候才刚出生,而且与已死的他也没有什么干系了,谈不上什么于心不忍的。而当时的兰芝,选择了第二种。”何肆说道:“所以是等到我八岁那年,她又忽然反悔了?选择了第三种?”刈禾点点头,说道:“差不多是这样,等到瓮天之外过了七年,兰芝的本体也静坐大梦了七年,忽然得到他轮回转世的消息,便去了萍城,与他见上最后一面,我和你说过的,宿慧转世来此,所谓觉不觉醒,其实都是一场梦而已,转世身不懂,本体却是历历在目,做梦的时候,本身又怎么能够随意梦游呢?所以我切断了和何叶这个转世身的联系,留下阴神看守,期间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看着这场梦是如何延续的。”何肆问道:“所以就有了后来的刈禾?”刈禾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如今的刈禾才是本体,应该说所以才有了之前的兰芝,她是个变数。修行之人,无论何种原因,绝对不会致使心神割裂,阴神远游也好、阳神外化身也罢,都是和本尊一体同心的,因为一旦出现变故,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决计没有缓和的余地,之后我送完他入轮回,看着他投胎转世之后,就很快又将心神投入了瓮天之中这场梦境,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我醒来之后,瓮天中的兰芝应该只是处于宙停状态,只是会缺失你人身中的一年而已,但是不知为何,当我的心神刚刚介入之时,就发现了一些违和之感,后知后觉,原来是刘景抟那狗东西从中捣鬼,不知道怎么就联系上了何叶体内宿慧的我,我再一接手,却发现了你已经开始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了。”何肆想了想,自己当初是先梦到蝙蝠寺,然后再梦到落魄法,问道:“然后姐你就出手阻拦了?然后抢夺那《落魄法》?”刈禾点点头,“当时的我好歹已经看了你七年了,也分得清楚你并不是他,心里早把你当亲弟弟了,怎么会舍得把你变成一副革囊呢?”何肆低声道:“可我还是学会了落魄法?是因为你没抢过吗?”刈禾笑着摇头,“不,抢过了,我先前告诉过你的,修行落魄法可以切断宿慧,所以是兰芝想学,想切断和我的联系,我来得还算及时,可惜啊,最后还是被刘景抟从中作梗,叫我也没拿到落魄法,反倒落你头上了,而我,也坐困何叶体内,至今无法醒来。”何肆微微怔神,这结果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那后来呢?”刈禾反问道:“什么后来?”“兰芝啊。”刈禾说道:“后来我把兰芝的心念抹除了,还挺简单的,没费太大气力。”何肆微微皱眉,“那现在的兰芝又是什么?”刈禾笑道:“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那种口是心非之人,涉及道争,也确是没敢手下留情,但是不知为何,现在又有了一位兰芝出现,我们彼此之间隐隐还有所勾连。其实不知其所以然也无所谓,除了那位天老爷刘景抟,谁又能做到这种事情呢?”何肆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刈禾摇摇头,“这我也并不清楚,或许等你这副谪仙人体魄或者说革囊炼成之后,才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吧。”何肆苦笑摇头,“那还是别了吧,我怕被卖。”刈禾趁机说道:“所以说让姐姐我醒过来啊,姐可以救你。”何肆疑惑道:“你不是一直坐困吗?为什么又忽然可以醒来了?”刈禾撇撇嘴,“刘景抟一个阳神真仙,还想困住我一辈子啊?他就是看我快醒了,才没办法找你来收果子的,等我在化外真正醒来,看我不闹他个鸡犬不宁!”何肆无奈道:“别说我不想这样做,就算你醒过来也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圆脸傻丫头啊。”刈禾说道:“那是你那废物二姐何叶,可不是我,姐姐虽然不能摇身一变变成仙人,但还是有些把握可以救你的。”何肆以心声问道:“宗海师傅,你怎么看?”,!宗海和尚说道:“我不好说,我的他心通对她不起作用,但天老爷那边,我应该能应对。”何肆舒了口气。刈禾和宗海师傅两人,一个说有些把握,一个说应该。好像很难选呢。何肆笑了笑,看向刈禾,真诚说道:“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刈禾眉头一挑,“咱们是姐弟啊,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吧?”何肆摇摇头,坚定道:“还是很有必要的。”刈禾掀唇一笑,“那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这弟弟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可何肆接下来的话就叫刈禾面上的笑容僵住。“所以就辛苦姐你再委屈几年吧。”刈禾怒目圆睁,“你!”早就以他心通交流无碍的何肆笑着开口,“宗海师傅,咱们走!”宗海和尚笑如莲花,应声道:“好嘞!”然后宝相庄严的菩萨相就倏然消失在了何家小屋之中。何肆愣了愣,一个人走啊?不带他?刈禾咬牙切齿看着眼前何肆,这个臭小子,白费这么多口水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何肆心虚地看着刈禾,讪笑道:“姐,你别生气,我信你的,但是,我更希望我二姐是那个好吃懒做,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刈禾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会死的!”何肆摇摇头,顽固不化道:“不会的,我保证。”刈禾气极,抬手就要打何肆,这里虽然是梦,但也是真能感觉到五感,毕竟是心识所化。何肆闭上眼睛,缩了缩脖子,没躲。刈禾高高抬起的手,最后轻轻落下,拍了拍何肆的脑袋。何肆睁眼,有些愕然。刈禾笑道:“一定要活下去啊。”何肆鼻头微酸,重重点头。刈禾张开双臂,笑吟吟看着何肆。何肆便钻入她的怀抱,问道:“姐,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刈禾柔声道:“不知道啊,但姐姐一直都能看到你呢,别让姐姐看不到你,好吗?”……何花,何叶,宗海和尚三人所处的寮房之中。何花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看着床上的妹妹和宗海师傅。宗海和尚瞬间睁开了眼。然后就感觉到像章举一般缠着自己的何叶。宗海和尚面色微红,何花看到他醒了,连忙站起身来。“宗海师傅,你醒了啊?”宗海和尚费劲地扒开何叶触须似的手脚,起身下床,对着何花行礼,又问道:“何花施主,什么时辰了?”“快子时了。”宗海和尚点点头,“那我就先告退了。”说完他快步回到隔壁,何肆身处的寮房之中。看着一脸安详的何肆,揎拳捋袖,没有犹豫,给了何肆一个重重的掌掴。何肆瞬间睁眼。一手捂着肿胀的面颊,满眼不可思议看着赧笑的宗海和尚。不是?你就这么叫醒我的?:()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