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已然相信了戴平所言,讪笑辩解道:“戴前辈,闻人管家胡说的,您别当真。”戴平问道:“何肆少爷打算去蝙蝠寺?”何肆点点头。戴平说道:“我只有一人,分身乏术,若是何肆少爷上山的话,恐怕不能兼顾少爷和姑夫人一家。”何肆笑了笑,“我这边没事的,还请戴平前辈帮忙照看一下家里。”戴平点点头,“应有之义。”之后戴平又是隐入暗处,消失不见。李嗣冲知道他多半还跟在后头,只不过这回是真使出了十二分的隐匿手段,连自己也不容易察觉了,却是并不在意。两人慢悠悠踱步向着外城走去。其间又是聊了许多,何肆问李嗣冲不是要回宫复命吗?李嗣冲摇摇头,说不急。何肆又问他家住何处,顺路吗。李嗣冲说最常住的去处家就在内城的鱼龙坊。可这会儿两人都已经到外城了。何肆连说叫李嗣冲别送他了,李嗣冲摇摇头,笑道顺路,自己今天也有别的去处。何肆忽然想起一事,之前他还不熟悉地下幽都的各处出入口分布,只能去姜桂楼借道,姜桂楼的管事红婵曾向他打听过李嗣冲的下落。李嗣冲咧嘴一笑,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没有那龙阳之好,然后何肆便得到了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李嗣冲居然和红姐真好上了!李嗣冲笑道:“你也算半个媒人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俩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见面的。”何肆挠挠头,说道:“那以后见面得叫嫂子了。”李嗣冲笑着摇头,说道:“别了,你要是叫她一声嫂子,估计她脸上能开出花来了,可惜她不年轻了,一笑都有小皱纹了。”何肆想了想,说道:“李哥,你这样是不对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打心眼里觉着她好看的。”李嗣冲白他一眼,“你还教训起我来了?那你觉得何花好看还是杨宝丹好看?”何肆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都好看!”李嗣冲对此嗤之以鼻,“这边可没外人,骗我可以,可别骗你自己。”毕竟何花和杨宝丹这两人摆在一起,妍媸自辨。何肆想了想,然后认真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我姐是最好看,然后刚认识宝丹的时候吧,其实也觉着她长得一般,但后来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了。”李嗣冲一扬眉,“哦?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看样子你还是喜欢杨宝丹多一些,毕竟她真的长得不怎样。”何肆故意板起脸来,说道:“李哥,你这样说我会生气的,朋友妻,不可欺。”李嗣冲点点头,“知道了,不过我有些好奇,要是刚才那个问题是何花问的呢?你怎么回答?”何肆摇摇头,“我姐不会问这种问题。”李嗣冲不耐道:“我是说如果。”何肆想都没想,“我姐好看。”李嗣冲又问道:“杨宝丹问呢?”何肆想都没想,“宝丹好看。”李嗣冲最后问道:“两人一起问呢?”何肆想都没想,“都好看!”李嗣冲耸耸肩,“你是个会捣糨糊的,送你一句话,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下次见到红婵,可别急着叫嫂子。”说完,两人也快走到何肆家门口了,李嗣冲直接向着螺钿坊方向而去,要从月下台入地下幽都。何肆回到墩叙巷。家人都在,李舒阳也在,正常,这人属狗皮膏药的,自己在家的这几天,没少见他。好在二姐何叶对他一直爱搭不理的,对他带来的饽饽倒是挺感兴趣。何肆也就没管他们。父亲看他们两人起不来苗头,也就不撮合了。马念真也在就有些稀客的意思了。其实在顾安县老家的时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马念真这人还是有几个好友的,每天家长里短,嚼不完的舌根。一朝来到无亲无故的京城,这个精明市侩、能说会道的妇人也就显得有些孤寂了。丈夫找了个木工活,天天忙,儿子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往何家跑,就是去公孙先生那边练武。也不告诉她公孙先生住在哪儿,一直没机会拜见一下。居仁小院里还住着一个名义上是丫鬟,却是比大家闺秀还要深居简出的曲滢。数着指头过日子的感觉,真难挨啊。今天李舒阳说要来何家,她合计一下,也就跟来了。来见见那不叫自己“娘”的亲生女儿何花。也见见以后可能会改口叫自己“娘”的儿媳妇何叶。不过马念真以前对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她还有些操心,明里暗里想想要撮合,现在倒是不怎么上心了。毕竟自己儿子可是公孙先生的高徒,还配不上一个呆愣愣的何叶吗?何三水看着何肆,语气不善道:“去哪里厮混了?怎么才回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自己进宫的事情,父亲并没有告诉马念真。,!换了一身青衫的何肆先是对着马念真叫了声“婶子”,然后说道:“就去布庄买了件新衣裳。”马念真连忙站起,握住何肆的手,满脸含笑道:“这衣服好看,小四模样也好,是真俊啊。”马念真这夸赞属实违心,现在的何肆,才稍稍调养好了些身子,还是消瘦干瘪,因为体内有了红丸和几口气机的缘故,阴血录的搬血之下,面色才好看了些。何肆有些羞赧,笑容僵硬,主要是被她大力拉扯着的左手是真疼啊。何三水笑笑,没有说话,自己儿子的样貌随他娘多些,清秀,如果像自己多些的话,其实也不磕碜的。马念真不是空手来的,桌上摆着果脯和饽饽,还有干果,每人面前都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应该是刚来不久。何肆还未入座,何花就要起身给他去泡杯茶,何肆摇头说道:“姐,我自己来就好。”马念真却是把他按下,笑道:“叫何花去吧,这是女娃该做的。”何肆也就只能由着她了。何家的确是逼仄的很,虽说摆着一张八仙桌,但七个人入座也确是拥挤。所以何叶嘴里塞了一块饽饽,左右手又各抓一把果脯和饽饽,自觉地腾出了位置,去一边的炕上坐下。马念真刚要对儿子使眼神,李舒阳就已经起身,对着何三水憨笑一声,大大方方拿走一小包饽饽,陪着何叶上了炕。何三水笑着说道:“家里太小了,有点挤,妹子你别介意啊。”何三水就是头口一句客套话,马念真这个心思玲珑的却是听出些含沙射影的味道来,顿时心虚起来,毕竟他们一家三口可是住着胭脂巷两进两层的小院子。如何才能心安理得?自然是亲上加亲。马念真将盛着果脯的油纸扯到何肆面前,招呼他吃了起来。好像她才是家里的主人,何肆是客人。又像丈母娘招呼女婿。何肆本来就饥渴难耐,看到小吃食却是没有一点儿胃口,他需要的是啖肉饮血。一块杏脯几乎是被马念真喂到嘴里的。只是酸甜的果腹激发为津液吞了一口,何肆面色微变,好像吞针一般。马念真含笑看着何肆,关切道:“怎么了?是吃到了酸果吗?”何肆点了点头,勉强一笑,“可能是没有沾到糖渍,酸倒牙了。”马念真马上又挑了一片色泽桔黄、沾满蜜渍的梨脯递给何肆,“梨脯肯定不酸,你尝尝。”何肆苦笑接过,送入口中,努力保持面色如常,咀嚼了几十下,却迟迟没有咽下,看起来比那家教甚严的富家小姐还要细嚼慢咽。:()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