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树身形飘然,手持断水,八步之内赶上杨元魁。一剑轻巧递出,就要无声无息斩其腰膂。杨元魁竟头也不回,脚程陡然一增。堪堪避开这一剑,倒是谢宝树,因为出剑了,就浪费了一口气机,身形微顿。二人再次拉开距离,谢宝树不禁诧异,“这老家伙,竟然还行有余力?”果真五品偏长境界,就没有简单的。他不以为意,换上一口气机,再度追赶上去。杨元魁知道这样的套路可一不可二,故而也是在酝酿气机。左手持刀的他,在谢宝树发力赶超之时,原地站定,猛然转身。一招拖刀计。从下剔上。谢宝树瞳仁一缩,以为还是那神秘刀招,慌张施展气机,以一剑全力御之。杨元魁却并未使力,而是以气机护住身体,借势被谢宝树的气机轰飞出去,他身形稳稳站定,落地就开始狂奔。谢宝树愣在原地,看着离自己有瞬间十几丈开外的杨元魁,又惊又怒,“你耍我!”杨元魁哈哈大笑,一扫郁结,“小家雀你还嫩着呢!”他虽是在笑,却犹在不断积蓄气机,毕竟左手刀的运用定然逊色右手许多。他干脆就单手收刀入鞘,打算面对那避无可避的下一招时,以拳法迎敌。杨元魁不知这把屈龙就是他狐假虎威之物,如今收刀入鞘,便无形给予了谢宝树最大的底气。谢宝树眼神阴鸷,事不过三。杨元魁心中倒数默念三个数。三息过后,他即将抵达气盛之态。估摸着也差不多就是敌人追赶上来的时间。三……二……还没到一时。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背后袭来。杨元魁脊背生寒,面色大变。“怎的这么快?”他无法确定这一剑的攻势,甚至可能连谢宝树自己都没有确定这一剑会落在自己后背何处。似乎只要他再迟疑一息,那纤细的剑尖,就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他的胸膛之上任意一处地方,茁壮而出。杨元魁那一口尚未竭泽的浑厚气机,晚一息则溢满而出,早一息便虚而虚之。都不是气盛之时,用以对敌,有些勉强了。可杨元魁只得转身,一拳递出,断水剑剑尖从他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之中插入。直接剖开了他半个拳头,杨元魁面不改色,感受着自身对左手手掌的控制犹在,他依旧能紧握拳头,以肌肉咬死那把锋锐无匹的断水剑。却是徒劳,谢宝树一抖肩膀,轻易拔除断水。只是这一剑用上了杀人秘术,却被其挡住了,这让他很意外。他低声道:“有点东西,我叫谢宝树,这是我十年间,第一次与敌对活人报出这个名字。”以他的谨小慎微,就算是心中再有积郁,再不愿遮遮掩掩,也只敢在杀人后对着死尸附耳说上一句,“杀人者,谢宝树。”除此之外,他就只有一个代号,叫午马或者走马。杨元魁不觉得这是化名,只是笑道:“谢宝树?和我孙女倒是一个字辈的,恕我孤陋寡闻了,南边江湖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物,现今的武林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六品都能博得一番名利,难道你是北人?不该啊,南北天堑虽险,却也不至于叫人声名难渡。”谢宝树被杨元魁这有心多过无心的话语刺痛到,面色难堪,看似回答,其实自言自语道:“躲躲藏藏太久了,这些年来,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死了,不对,是死人才能知道我的名字,但在你以后,就不会这样了。”天佑四年,老皇帝陈斧正打定主意削藩兴王之时,有数千门口自发拦截圣旨。事后兴王率亲军出城领旨谢恩,缴了兵权,同样也寒了众多门客的心。当年异想天开,想着等兴王反亟,能混到一丝半缕辅弼之勋的谢宝树也赫然被裹挟在列,可在此之后,他们这批阻击圣旨之人的花户姓名,就不知怎么地写满了一本七八页的黄绢奏折,最后呈现于皇宫御书房的桌案之上。谢宝树这个名字是爹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他不愿改。杨元魁听出些许苗头,试探问道:“这么说,我不用死了?”谢宝树点点头道:“束手就擒,我不杀你。”杨元魁却不屑一笑,举起仅剩的左臂:“老头子我就只有这一只手了,怎么束?塞裤腰带里吗?”此刻他已料定主意,这谢宝树不会杀自己。倒不是庆幸苟且,而是自傲,自己不必再受制于人。大丈夫求生不由己,求死还不由己吗?是该他豪横。谢宝树却道:“不妨事,这只手,我也帮你也砍了。”杨元魁扎好桩架,单臂攒拳。一身气意流淌,好似一尊武城隍高坐神龛。“来!”“你若不曾戏耍于我,我定叫你好受些就擒,只是现在么,你听过人彘吗?放心,我会留下你的舌头的,不怕你咬舌。”说话间,谢宝树瞬间出剑。,!而他身后却是传来破风之声,有二人流星赶月,人未至,气机先行波荡而来。谢宝树眉头微皱,却是不曾转身。他这一剑就要削去杨元魁另外一条胳膊。杨元魁也是看到来人。“老杨!”老赵大喊,睚眦欲裂。却是眼已及,而身莫及。何肆直接刀飞。以铁闩横门的手法射出,直取谢宝树后心。依旧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杨元魁面色不带任何变化,此刻的他,只是一名赌上性命的纯粹武夫。拳拳服膺,奉持自身。他以独臂抵挡,挥出一拳,这一击对碰,不惜折了手臂,也势要断了长剑剑脊。拳罡护在拳头之上,这一次,削铁无声的断水剑也是没能建功。兵拳一触如金石相击。杨元魁化拳为掌,缠住剑刃。谢宝树感受着背后瞬息将至的飞刀,仍是没有做出应对。一息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他轻易抽出断水,剑身上附着的一层气机却还是被杨元魁攥在手中。气机有形无质,化作条条绕指柔,肆意切割杨元魁的手掌五指。这是名剑断水之玄妙。虽是名剑,却是取抽刀断水之意。能在被敌人空手夺刃的时候,以气机做鞘,继而金蝉脱壳。类似于二人夺的存在,却是更加隐秘,防不胜防。杨元魁眼中神光一闪,猛然攥拳,掌中炸出一声雷鸣,气机炸裂四散。何肆恍惚好像再一次听到了那貔貅道人的成名绝技掌心雷宣发于掌中。杨元魁手掌发麻,被剑气割伤了经络,一时间难以得心应手。谢宝树不给其喘息的机会,就要一剑扫断杨元魁双腿。此刻杨元魁的一身气机化作拳罡,下盘甚至说得上一句虚不设防。杨元魁手臂动了,动的却不是那只暂时麻痹的左手,而是还剩小半截的右臂。杨元魁面色一变,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没有右手了。谢宝树笑了。作为一个喜爱寸磔目标的杀手,他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刚刚缺失身体的某一部分,脑子还未接受这个事实,总是以为它还存在。看杨元魁的样子,分明是想以那只已不存在的右手为自己挡剑。此刻,何肆已然跨入杨元魁百步之内,心头那股冥冥牵引化为实质,加之杨总镖头服下以霸道真解炼制的血食,何肆已然能隔空操纵杨元魁的一身血气,当即霸道真解全力运转,他伸出右臂,勾连杨元魁体内的血食血气。只见百步之遥的杨元魁右手残肢断臂之上鲜血忽然喷涌而出,转瞬凝结成一条血色手臂。那不属于杨元魁的血色掌之中,血刀瞬间成形,是何肆凝气成刃的手段。不是大庇,而是龙雀大环。杨元魁感到了自己右半边肩膀都失去了控制,好似提线木偶一般。眼见这条由自身血食凝结而成的手臂,挥动一把极长的环首长刀,使出杨家刀法中的“断水”。以刀法断水应对名剑断水。:()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