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甲”一词,意为娇嫩新芽,取自“秀甲珍芽无得辄取。”娇嫩的美人就像秀甲一样,无立足之地,一辈子只能作为无根浮萍,飘摇水上。何肆一行四人蹲在渡口前往秀甲楼船的必经之路,美其名曰:守株待兔。可这一等,就是二更。身着一袭深衣的杨宝丹不耐道:“哥,你这消息保真不?王涟他真的会来吗?”杨保安有些底气不足道:“可能会来吧……”杨宝丹白他一眼:“刚才咱为什么不直接去王家门口蹲点?”杨保安道:“那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何肆也是出声问道:“城门早已关闭,王涟他不会早在甲秀楼中了吧。”梁腌笑道:“也有这个可能,无妨,我先进去看看就是了。”三人齐齐点头。杨保安一脸愁容,若是发现王涟已在秀甲楼中,那倒是不便出手劫财了。人多眼杂,暴露身份,只会丢了杨氏的面子。都怪老张晚上拉着自己喝酒一直喝到散席。爷爷还在桌上坐着,他也不敢像向水生兄弟一样毫无顾忌的吃饱离席,全然不顾人情往复。梁腌将一头散发向脑后一捋,大摇大摆走入了泊在渡口旁的秀甲楼船中。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出来……杨宝丹皱眉道:“什么情况?掉进温柔乡了?”杨保安有些担心,说道:“我去看看梁大哥,你们再守着片刻。”二人点头。杨保安这一去,也再没出来……杨宝丹一跺脚,满脸怒容,“这两人都是被胭脂虎吃掉了不成!不等了,咱们主动出击。”杨宝丹一把拉住何肆,就要上船。甲板尽头,一位守门壮汉拦住两人。他看向何肆道:“这位公子,秀甲楼中不能带刀。”“刀不离身。”何肆当即摇头,萌生了去意。杨宝丹见状,不由分说,替何肆解了舌锋,递给壮汉一看。她粗着嗓子说道:“这是我兄弟,又痴又傻,还是个瞎子跛子,这刀没开刃的,带不带一个样,就是配着玩儿,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守门壮汉眉头一皱,的确是把无锋之刀,甚至连边缘的收刃都没有。纯平无刃,未经打磨。再看佩刀之人,年纪尚小,还没有束发,确乎是个假把式。只是这把刀,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啊。对了,之前那个假道士。他已经在甲秀楼中流连三日了,他也配了一把相同制式无锋之刃。壮汉摇摇头,一个月九百铜钿的守门活计,管这么多做什么?当即不再阻拦,交还佩刀。两人进入秀甲楼中。何肆看不见,却是能闻到空气中的脂粉味。靡靡之音入耳,意志不坚之人听了,骨头都要轻三斤。何肆眉头愈加拧皱了。两个婢子自觉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就要搀扶二人。杨宝丹不知是何心态,竟一把推开何肆,自己则是左拥右抱。何肆自然乐得如此,自在。一位婢子巧笑倩兮道:“二位客人,要上几楼啊?”杨宝丹直说道:“二楼,芙蓉壶。”二楼是大家群居之地,所谓大家,便是色艺出众的女子,多数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屈盈盈便是之一的琴操大家,深得琴中古韵,素有“琴声在音不在弦之雅”喻。一女子迤迤然致歉然:“原来是找屈大家的,可惜日子不巧,今日芙蓉壶已经被人包场了。”杨宝丹有些惊诧,难道是自家哥哥如此猴急?他本就只有五十两银子在身,怎的还敢包场?真当是色令智昏。要包场等到劫了那王涟也不迟啊。不对,还包什么场,抱美而归,回家闭门弹琴岂不更好?还不花钱。她向婢子确认问道:“是何人包的场?”婢子笑道:“听闻是广陵郡望,白鹿堂朱家。”哦,原来不是哥哥,还好,也不是王家。诶?杨宝丹当即想到,在自家镖局押了人镖的朱呆要去的不就是广陵吗?联想到梁腌一去不还,难道二者之间有所联系不成?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杨宝丹当即问道:“可知杨氏镖局的杨保安现在哪里?”自家哥哥在秀甲楼中也是出了名的痴情汉,只钟情于屈盈盈一人,每次来都只听曲一首,留下银钱离去。奈何几年下来,痴情的名声渐渐不闻,倒是在秀甲楼中,落得个“杨阉”的绰号。骚人墨客皆道,便是再清高守节的大家,杨保安年精诚所至,也该“蓬门今始为君开”了,年银子砸下去,就听个响?只怕他是个天阉之人。女子摇摇头,如实道:“婢子不知。”杨宝丹有些心疼地递出两颗散碎银子作赏,遣散了两人。她拉着何肆就往二楼去。二楼有散座一片,雅间数十。屈盈盈所在,便是芙蓉壶,此刻朱家包场,无人可以打扰。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散座之中有尚有十几个客人佳人作陪,饮酒笑谈。这是打茶围的场地,入座便要一两。何肆忽然压低声道:“梁腌就在左三雅间之中,此刻受制于人,情况不妙。”他作为惯使伏矢魄的行家里手,自然能感知到梁腌这初窥伏矢奥妙的后进末学之人。杨宝丹闻声寻去,左三雅间,不正是屈大家的芙蓉壶吗?杨宝丹急忙问道:“什么情况?”她此刻更加确信这包场的朱家与朱呆所联系。何肆摇摇头,“不知道,里面有高手,梁腌可能受了伤。”李嗣冲曾纠正何肆,六品是高手,五品小宗师,四品大宗师,三品当世罕见。他所言高手,那便还是六品范畴。“先静观其变。”杨宝丹强自镇定,拉着何肆坐下散座,有些肉疼的花出二两银子。秀甲楼是销骨地不假,却也是真销金窟。今日轮到大家之一的鸢歌出面做席纠。所谓席纠,便是饮宴时,劝酒监酒令的人。鸢歌一手箜篌绝艺,出神入化。适才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光景。两位婢子抬出凤首箜篌。一曲《杏花天影》,引得叫好声无数。何肆与杨宝丹二人却是无心听曲。正是此刻,本该被打劫的正主王家大少爷王涟中来了。姗姗来迟,带着仆人李三,直奔二楼芙蓉壶。这个吐宝金蟾,一路洒金,迎来仆从簇拥,娇女夹道。王涟语气颐指气使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包屈大家的场子?不知道今夜过后,盈盈就是我王家人了吗?”他扯着嗓子大喊:“杨阉,是你包的场不?快给你王爷爷开门,王爷爷来赎你奶奶了。”年纪比屈盈盈还小几岁的老鸨子刘妈妈急忙拉扯住王涟的手,赔笑道:“王少,今日包场的是广陵朱家,不是杨少,您别喊了。”“不是杨阉?”王涟眉头一挑。刘妈妈陪笑道:“不是,是广陵白鹿堂的朱少。”王涟目中无人,“管他是谁,今天盈盈一定要陪我!”“稍安毋躁,我再找大家陪您,”刘妈妈见劝不住他,不敢任其闹事,连忙呼唤散座上的鸢歌,“您鸢歌,你快到妈妈这来……”鸢歌闻言,放开箜篌,眼中深藏一丝无奈。身为大家又如何,还不是卖笑的。平日里王涟与杨保安置气,二人争抢一位半老徐娘屈盈盈,即便是挥金如土,也没人殷红,同层几位大家反倒乐见其成。谁不知道,王涟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是贺县远近闻名的恶少,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最喜鞭挞女子,尤其是肤如凝脂的女子后背,他酷爱摧残。他做了谁人恩客,谁人便是几日下不了床,虽然王少出手阔绰,真金白银相赠,可是留一声疤痕的妓子,此后还如何待价而沽?:()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