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长筠非本科毕业,不能选派留学,做不了官费生?,只能自费。自一九三零年起,中国留学资格不断提高,自费生?由最初的中学毕业者即可申请到规定语言水平、限制专科或大学毕业,再到出国前必须筹足留学期间所有费用。所幸她?这些年攒够了钱,自费绰绰有余。
不过邬长筠倒是有个中学学历,虽未入校正常上课,但一直居家自学中学课程,并按时?参加考试,拿到张毕业证。她?原计划出国后从高等中学读起,再去考大学,现杜召托人直接将她?以特?例生?的身份安排进中法?大学,省了不少事?和?精力。
里昂中法?大学是中国在这里设立的大学类机构,虽名叫此,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学,学生?们在这里学习法?文和?基础课,再分配到其他法?国大学选读专业课。
它位于富尔维耶尔山丘上,原先是个旧军营。远远就看到巍峨的高墙矗立,程夫妇带邬长筠到处参观一番,从宿舍楼走到会议厅、图书馆、体育场到俱乐部。
转完一圈,程夫人拿出一个文件袋,将里面存放的介绍信、证书等文件介绍给她?:“这是你的注册号,这是留学证书,抽空了去留学机关报个到就行,咱们学校学生?不多,分为优待生?、官费生?和?自费生?,因为你的情况特?殊,只能作为自费生?录取,没有学校补贴,也不包食宿,每年要交三百块学膳费,费用都在这个文件夹里,你的爱人都帮你备好了。”
爱人。
邬长筠听着这个词,却觉得格外刺耳,把钱掏出来给程夫人:“麻烦你们了,不过这些钱就不需要了,我自己可以付。”
程夫人推回她?的手:“你可能会错意了,这些钱是你爱人托人寄过来的,你不知道吗?”
程先生?见她?沉默,便道:“你们还?没结婚吧?”
邬长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段关系,只点下?头。
程先生?又问:“末舟是不是上战场了?”
“是。”
两人顿时?明白了,双双沉默。
倏尔,程夫人挽住邬长筠的手臂:“会胜利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学习吧,学成以后报效祖国,才不枉你爱人一番心意。”
……
办好一切,离开学还?有段日子,邬长筠闲来无事?,便坐火车去了趟巴黎,见一位老友。
巴黎是名副其实的世界艺术中心,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和?美术馆,聚集了无数闻名遐迩的艺术家,艺术氛围浓厚,雕塑和?墙绘随处可见。
邬长筠来到蒙巴纳斯,找到一家工作室,问正在画速写的学生?:“请问戚凤阳在这里吗?”
“在。”女学生?往里喊了声:“阿阳,有人找。”
正在里面画人体的戚凤阳冒个头,一见邬长筠,立马丢下?笔绕过座座画架跑出来:“长筠姐!你怎么找到我的!”
邬长筠将她?拉到外面说话:“你给我寄的信上有地址,我就找来看看。”
戚凤阳激动地抱住她?:“好久不见。”
邬长筠拍拍她?的背:“在这边过得怎么样?”
戚凤阳松开人:“很?好,我太爱巴黎了!”可转瞬,笑容淡去,化为惆怅,“我看报纸上写中国和?日本打仗了,大家都还?好吗?”
邬长筠知道她?问的谁:“李香庭没在沪江,我在北平见过他一次,现在可能回寂州了,应该安全。”
“那就好。”戚凤阳解开身上的围裙,“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但是要回家换身衣服。”
邬长筠看她?这一身花花绿绿的颜料:“好。”
戚凤阳带她?到不远处的公寓,倒了杯果汁:“你先坐。”
“嗯。”
这是间双间公寓,看房内设备,应该是同人合租。
墙壁挂了许多画,陈旧的角柜与边柜上置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许多奖杯,窗台还?放了两排花盆,虽又小又挤,但很?温馨。
戚凤阳换了身干净的裙子出来:“好了,我们走吧。”
邬长筠欣慰地打量眼?前的姑娘,一年不见,她?的容貌气?质都变了许多,烫了时?兴的法?氏卷发,一身米黄色小洋裙,脚上一双白色小皮鞋,化着淡妆,身上还?散着香水味,漂亮又自信。
一路上,戚凤阳滔滔不绝地分享在这里所看到、经历的一切,还?有结识的有趣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