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居前,广场上。神社的巫女们跳着祷神舞。古老的吟唱空幽神秘又悦耳动听,却也无法掩盖那越来越大更越来越近的巨大骚乱声。远处的战火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周围高台上的血族高层大人物们,很多开始感到坐立不安。唯有“无道白夜”和秦子航安然自若。不,不如说,正因为巨大的骚乱已经越发明显,这两位真正可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却还无动于衷,才更让周遭的血族们感觉到巨大的恐惧。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恐惧也就越大。禁卫军也好,秦氏子弟也好,开始自发的两者为中心汇聚起来。彼此间泾渭分明,互相怒视。气氛紧绷,一触即发。秦氏子弟们都在看着秦子航,秦子航却如同所预料的那般望着“无道白夜”。谁也没有关心那本该关注的血祭中央,除了“无道白夜”。“无道白夜”望着广场最中央。巨大的祭台已经搭起,献给皇的祭品已经就位,璃香被紧绑成十字,双眼平静的望着远方。璃香记得,很久以前的神巫女课程中曾学习过,等到赞美吟唱的最后一段高潮,便该由神巫女血祭祭品。从咽喉开始一共割四十九刀,但不能致死,甚至要保证祭品在流出大部分血液时还存活着,只有这样,血才够新鲜,皇才会欢喜。而神巫女不在时,便由社主掌刀。九字兼定名为御神刀,实际上却只做着屠夫的工作呢。九字兼定,还真是有够憋屈的呢。不过现在,陪着那个爱冒险的少年,它应该终于不会再悲鸣委屈了吧?吟唱越发高昂,古老的秦腔在广场上回荡,社主擎着陌生的刀,一步一步走近璃香。她凝视着少女平静的眼瞳,轻声道:“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方便的话。”璃香凝望着社主大人,轻轻开口,“请帮我向纱罗姐姐说一声谢谢。”社主轻轻沉默,当时璃香对纱罗求肯的时候,她便站在门外。只是可怜的孩子却不知道,如今连纱罗自己都已经沦为叛徒,当时的约定又有什么用呢?失去了纱罗的暗中保护,那个妄想着拯救璃香的异国少年,又怎么可能活着回到大海那边的家乡呢。但社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为使将死之人免于遗憾而善意的欺骗,那不是残忍,而是最后的慈悲。吟唱声越见高昂,高昂到极点又逐渐变轻,却不见低沉,仿佛仙音渺渺,没于九天之外。社主慢慢拔刀出鞘,高举过顶。璃香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妈妈快看,是个小公主啊!”“璃香,就叫璃香。”“黑崎璃香吗,哈哈哈,爸爸的小宝贝。”……“……璃香被选为神巫女候选了。”“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璃香,不许偷懒,手伸出来。”……“哈哈哈,小璃香,你又被社主大人罚跪了呀?要不要纱罗姐姐教教你,怎么才能偷懒还不会被罚的正确方法?”“纱罗大人!请不要给神巫女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糟了,被发现了!赶紧跑赶紧跑!改天再来找你玩啊小璃香!”……“璃香酱你又是什么人?你是听到我的求救声才赶到的吗?还是你是隐身城市维护正义的英雄啊?”“没有!绝对没有!哥特公主裙女仆装猫耳娘什么的我一点都没想过!”“就算是废材……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拼命啊……”“明明该道歉的是我啊!该说对不起的也是我啊……”“璃香,答应我,不要走。”“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想你离开。”“我一直在等你啊,璃香,我等的人就是你啊……”“别胡扯了混蛋小鬼!公主只要待在那里乖乖等着被拯救就好了……自我牺牲什么的这种结局我才不承认!给我听好了璃香——”“不管是东瀛还是哪里,不管要多久,一年,两年,三年……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我一定会变得更加更加厉害,谁都不能阻止我,就算是神的话,我也杀给你看!”“所以,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相信我!所以,不要放弃……等着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很感谢能遇见你们。谢谢。谢谢你们。永别了。——————————刀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声暴喝,仿佛雷鸣。不,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雷鸣!苍白色的雷电更在声音之前,撕裂穹顶、直冲祭台。暴烈的金戈相交声淹没在雷响,雪白闪亮的半截刀刃旋转着飞上天空,半晌后急速下落,擦过“无道白夜”额前发丝,直插入地。,!璃香下意识的睁开眼,身前是只在梦中妄想过的幻景。少年双手各持着一把武士刀,残破的风衣猎猎作响,浑身血渍、神态疲惫,眉宇间却写满喜悦。“我来接你了,璃香。”他说。泪水夺眶而出。张崇赶紧抓起风衣一角,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着眼泪,动作温柔,嘴里却不停的飚着笨拙的安慰词:“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嘛。看,我守住了约定哦。”璃香不停颤抖着,最后蹦出的却是不由自主的怒吼:“白、白痴啊你!谁要你把那疯狂的约定当真啊!”“你不是很清楚吗!你连纱罗姐姐都打不过!这里还有很多和纱罗一样厉害甚至比她更厉害的人!这次你肯定会没命的!”“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早就有所觉悟了!我不要你来救我!走啊!你快走啊!离开这里,回去你自己的国家!快走啊!”“我当然要回去。”张崇平静望着她,眼神深邃而炽热,“但要和你一起。”“……”连心跳都要停掉了,少年那张青涩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成熟。只是眉宇间那熟悉的模样,却异样的帅气。璃香偏开了头,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他看见哭泣的丑样子。帅不过三秒。张崇擦了擦鼻端,露出熟悉的嘿嘿傻笑:“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这台词帅吧!我想了很久呢。”璃香又气又笑:“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到底想过没有!该怎么从这么多人视线中逃出去啊!”“那种麻烦的事情我才不管呢!”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赶快走啊,不要管你啊什么的废话。”“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接受‘两个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之外的其他结局。”“才没有啊!”璃香怒了,“你什么时候说过啊!”“啊?没说过吗?那现在补上。”张崇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还有啊,纱罗现在可是我的伙伴呢。”“什……?”璃香微微一怔,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有人闯进了祭典?禁卫军在干什么!”那边厢,震惊过度的血族高层们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神圣的祭典上,在整个神皇祭最重要的敬皇献祭上,竟然有狂徒闯进来!没等愤怒发泄,有血族发出惊怒交加的发现!“蜘蛛切啊!那是蜘蛛切!”那个狂徒手上竟然拿着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的佩刀!“蜘蛛切!还有童子切!总队长阁下,为什么您的刀会在这狂徒手上!”禁卫军们没有说话,秦氏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对着“无道白夜”质问起来。但不等“无道白夜”回答,便有人认出了少年。“雷帝啊!那是雷帝啊!”“什么?雷帝?哪个雷帝?”“被通缉的那个雷帝啊!”“纱罗阁、咳,纱罗为之背叛的那个雷帝?”“为什么蜘蛛切和童子切会在雷帝手上?”“有传言说,猛鬼众攻略战一役,白夜大人与一只有着黄金瞳的怪物对战,佩刀插在那怪物身上来不及回收而跟着怪物失踪。难道那怪物就是雷帝?”“雷帝不是人类吗,怎么可能会有皇眼?”“……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鬼啊?”“那肯定是假象!这小鬼可是从秦道上冲过来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冲过秦氏的不灭防御?”血族们议论纷纷,某个心思灵活的秦氏长老却看见家主秦子航的脸色难看,赶紧站出来,指着禁卫军大声呵斥:“禁卫军还愣着干什么?拿下那个擅闯祭典的狂徒!”秦氏贵族们反应过来,纷纷对着禁卫军大加指责。禁卫军武士们听若不闻,等待着唯一的主人。“无道白夜”俯视着少年,面无表情的道:“拿下。”四周守卫的禁卫军们立刻动了起来,只看他们起落动作、身上的血腥气息,便知道一个个皆是身经百战的无道组精英中的精英。比起真正的十刃,他们所欠缺的也许不过只是一个名号。张崇连塞巴斯那种普通的禁卫军武士都打不过,何况这种明显隶属于无道组中的最精英的铁血武士?而少年却毫无自觉的举起了刀,凛然无惧。璃香大急:“小心!他们是禁卫军最精英的无道组,每一个都是比肩十刃……比肩纱罗姐姐的高手!你是打不过他们的!别胡闹了,快跑!快跑啊!”张崇轻笑一声:“他们比纱罗弱多了。”语气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当然,在璃香听来,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就算比纱罗姐姐弱,也不是你这战5渣能抗衡的对手好吗!但不等她再次发声相劝,张崇已经跳了出去。仿佛蛟龙出海,双手轻扬便是两弯清冽,右手童子切正握,左手蜘蛛切反握。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正一反一横一竖,旋转、舞动。“十六夜月·轮斩千杀·双龙!”在这数百米深的地下里,忽然升起了月。惨剧场面常用血雨腥风来形容,但这一次这个词却近乎写实。无论是禁卫军的精英也好,无道组的高手也好,在那锋锐无双的刀锋下,尽为齑粉。苍白色的电火沿着残破的黑色风衣游走跳跃,发出哔哩哔哩的轻响,全场一片死寂。张崇一击得手,倒跃回祭台上,反手蜘蛛切归鞘,双手反握童子切,开声吐气,沉刀下斩。沉重厚实的黑铁檀制成的邢架应声而断。璃香只感觉身子一轻,已被揽入怀中。她痴痴的望着少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震耳欲聋。眼睛又模糊了。那个普通的少年,到底是花费了多少努力,经历过多少磨难,闯过多少生死,才能在短短时间里变成这样强大的实力——只为了拯救她。“……讨厌、讨厌、讨厌!你好狡猾!你真是太狡猾了!怎么可以这么狡猾!你这样还叫我怎么甘心的去死啊!傻瓜!”“说过了吧。我才不接受‘两个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之外的所有结局。”张崇凝望着她,双眼说不出的认真。“再说一次,璃香,我来接你了。”“傻瓜……”:()吸血姬饲养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