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喜宝那两个月是真的爱上了汉斯,他们聊得那么投机,她又是那么喜欢那间农舍,听着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声音,她在安乐椅上安然入睡,一个梦都没有。但她并不敢轻易触碰真情。她害怕得到后的失去。并且以她的性格,汉斯不离开她,她不久又会嫌弃汉斯的钱太少。——年轻女子,哪个不是这样的作?别看喜宝说第一要许多许多的爱,一旦有了确定的爱,她一定会要更多的钱。年轻英俊、温柔多金、有才华、有气度,又品德高洁、一心一意的男人是不存在的。汉斯或许已经足够完美,他是剑桥的教授,博学风趣,英俊潇洒,又有一颗珍爱喜宝的心。然而喜宝最终也并未为死去的他,去举报勖存姿。沈梦昔也不会。那些与她无关。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居然遇到丹尼斯阮,这个帅气的充满活力的马来男孩,第一眼看到她,腾地站了起来,随后想起什么,慢慢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大概接受了宋家明的真诚劝告,下定决心远离喜宝了。沈梦昔的眼神一扫而过,并未停留,像是根本不认识他。走下图书馆的台阶,她在想,那么,宋家明应该也是接到警告了吧,他那么快完婚。勖聪恕这个同性恋呢,哦,对了,他进了精神病院。沈梦昔有些透不过气来,快步走了起来。接下来几天,她在剑桥镇四处游荡,这里与二十年代有了一些变化,走在康桥上,她想起了许诗哲,想起尘封多年的民国往事,还专门去租住过的琼斯太太的那幢房子看过,一个红头发的老女人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她都没有开车,只是用两条腿,不停地走,有时候,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勖存姿早回了苏黎世,但辛普森太太,管家、佣人、医护时刻监控着她,她知道,自己做前面走,后面老远是跟着车子的。喜宝的父亲曾经来过,沈梦昔打量这个穿着过时西装,打着脏兮兮领带的男人,他也不过四十五岁左右,却因落魄,像个六十岁的老头,头发长而油腻,脸颊下垂,怯生生地站在沈梦昔跟前。喜宝是羞辱了他一番的,将钱洒了一地,让他一张张捡起来。喜宝恨他,她也有理由恨他。一岁后就不再出现的父亲,如今来讨要女儿的卖身钱,她自然会恨他。一个女孩,如果父亲都不爱她,她还能相信哪个男人会爱她?沈梦昔对这人无感,她一言不发,平静地从第三个抽屉捏出一沓二十磅的钞票,在桌面轻轻磕了一下,发出清脆诱人的响声,然后轻放到桌子对面。那男人挪了几步到桌边,伸手抓住钞票,讷讷说道:“你母亲她死了。”沈梦昔不作声,看着这个男人,喜宝的母亲姜咏丽,年轻时不曾带眼识人,致使自己和女儿的一生毁于这样一个男人。那男人抬起头,还要再说什么,对上沈梦昔灼灼的目光,忽然瑟缩。“你走吧。”“我是你的父亲”“我知道。”那人终没勇气再看沈梦昔,将钱放入西服内兜,低头转身出了门。是谁将她的信息和地址告诉了这人?让他不远万里从香港飞到剑桥?除了勖存姿还有谁,他处心积虑,逼死姜咏丽,杀死汉斯,再让这个男人来跟他要钱,为的不过是将喜宝推到绝境,只能依靠他生存而已。沈梦昔手指冰凉。一般情况下,你是什么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沈梦昔几辈子都没跟这种周遭寸草不生的人,打过交道。——勖存姿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些天,沈梦昔每天早起站桩半小时,并重新修习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一次辛普森太太不敲门就进来,吓了沈梦昔一跳,之后她就明令所有佣人,只要她在家中,谁也不许进入她的房间。十多天的锻炼,效果虽不显著,但辛普森太太惊奇地叫着:“姜小姐!你终于好了!你像一只可爱的东方小鹿!”沈梦昔坐到餐桌边自顾自吃饭,辛普森太太十分失落,从前总是送她香水、唇膏,这半月像是忘记了一般,什么小玩意儿也没有,甚至都不与她讲话了。当晚,沈梦昔习惯性地将门从内锁好,拉伸了一刻钟,吐纳半小时,躺下睡觉。夜半时分,她警醒,门锁发出轻微的声音,随后门被无声打开,她从武陵空间拿出一把已经上膛的手枪,左手捏着三只银针,蓄势待发,呼吸却是如常,胸膛也轻微起伏,仿佛熟睡。一个人影无声走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沈梦昔闻到一股男士古龙水混合老年人类似腐败的气味,她知道是勖存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