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些历任铁掌帮帮主,坐着的,都是大限将至时,自行进洞坐化的;躺着的,应是被弟子背进洞里放置的。不论坐卧,每具尸体旁边都放着许多兵器暗器,奇珍异宝。两人举着火把谨慎巡视,谁都没动那些宝物兵器。沈梦昔注意到,洞穴东边石壁旁,有一具坐着的骸骨,相对来说,应是最新的骸骨,尚有一些衣物搭在骸骨之上,膝上放着一个木盒,一只手搭在木盒上,上面隐隐有几个字。沈梦昔蹲下来,轻轻朝着木盒吹了一下,灰尘散了一层,依稀露出“破金要诀”四字,沈梦昔一喜。黄药师也走过来,一把抽出木盒,“喀喇喇”骸骨轰然倒将下来,两人迅速倒退,尸骨散了一地。“罪过罪过!”沈梦昔朝着骸骨合十。黄药师则将木盒放到洞口附近,一手戒备,一手慢慢打开木盒。木盒并无机关,黄药师又将木盒带回洞中,首先拿出其中一本较薄的册子。一边默默翻看,一边频频点头,“确是岳武穆手迹呢!”原来,这本簿册正是岳飞历年来的奏疏、表檄、诗词、题记。黄药师正在读的是“五岳祠盟记”,“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历二百余战朝廷无虞,主上殿枕,余之愿也,河朔岳飞题。”沈梦昔注意到黄药师万年冰山的脸上,有了些情绪。觉察到注视,黄药师合上簿册,“真是愚忠!”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还是忍不住要读,手上小心翼翼,再往后翻,是《满江红》、《小重山》等诗词。黄药师吐出一口气,“虽不能亲见岳武穆,有幸拜读英雄的诗词也是好的!这《题翠光寺》和《赠张完》,从前竟是未读过,好一句‘予虽江上老,心羡白云还’啊!”“‘无心买酒谒青春,对镜空嗟白发新。’可叹十二道金牌催命,其时也不过三十九而已,怎么就有了白发。”沈梦昔也轻声叹息。“未能马革裹尸,应是最大的遗憾吧。”黄药师小心将册子放回木盒,又拿起厚的那本。沈梦昔凑过去一起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十八个大字,“重搜选,谨训习,公赏罚,明号令,严纪律,同甘苦。”这是岳飞的治军之道,重视军苗,严明军纪,赏罚分明,上下一心。不待细看后面,就听到洞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黄药师立刻吹熄火把,一揽沈梦昔的腰,两人隐到了洞壁边一块石头之后。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洞中慢慢变亮,一个身穿葛衫的人,举着火把,鬼鬼祟祟走了进来,正是那冒充弟弟的裘千丈。他进了山洞,见到众多骸骨,跪地先磕了四个头,口中念念有词,爬起来,就左顾右盼,不时蹲下来,翻看地上的宝物,喜笑颜开,还拔了一根头发,放到一把宝剑的剑刃上,吹了一下,头发立断,但也吹起一阵灰尘,他忍不住咳嗽,然后又嘎嘎地笑。笑了一会儿,裘千丈就将宝剑挂在腰间,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站住不动了。忽然将火把在石缝中一插,将宝剑摘下,又脱下外面那件葛衫,转身往地上一铺,然后就一路逐个骸骨搜刮过去,胡乱将珠宝兵器抱过来,放到衣服上,实在装不下,又塞了许多到怀里,最后才惋惜地叹息一声,将衣服四边系上,做成了一个大包袱,拎在手上试了试,忽然,他咦了一声,放下大包袱,举高了火把,并将宝剑拔出鞘来,朝着沈梦昔两人躲藏的位置走了过来。沈梦昔在暗处屏住呼吸不动,朝身后的黄药师靠了靠,黄药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裘千丈拿火把照了照地上,蹲下来,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那本薄册,沈梦昔暗暗咬牙,刚才太匆忙,居然忘了地上的木盒。裘千丈疑惑地看看四周,又看看旁边的骸骨,或许是觉得这具骸骨周边的陪葬品最少,有些不满地嘟囔几句,伸手去拿盒子里的册子,却听一声破空之音,裘千丈迅速后退,惊恐地轻吼,“谁?是人是鬼?”半天不见动静,他开始胡乱地挥舞着宝剑,“出来!”喊了几声,仍不见回音,他心中满是恐惧,于是背起大包袱,倒退着向洞口走去。看看身上的包袱,裘千丈咬咬牙,干脆放低火把,将洞口的野草点燃,又扔了些枯枝到洞口,然后迅速跑下山去。黄药师跳出大石后面,捡起地上的木盒,珍而重之收好,拉着沈梦昔出去,却见洞口一片浓烟滚滚。“这个不肖子孙!”黄药师胡乱骂了一句,冲出洞口,只见山峰下方已经聚集铁掌帮众多弟子,大声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