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成了行在,疏浚水口,更成了临安府尹的重要职责和考核目标。每一任府尹都在自来水工程上下足了功夫。如今的水口,不仅建了井亭,旁边还有神祠,更有军士把守,以防游客和游船靠近,污染水源,水下立了一排排的石窗,一是界定水口水域,二是起到过滤湖水的作用。因不许靠近,沈梦昔只能远远看个大概,蓉儿实在饿了,他们赶紧朝着附近的一个瓦舍走去。宋朝土地私化,经济发达,百姓富足安逸,除了国防建设外,衣食住行,吃喝玩乐,自上而下的充斥着对于生活细节的奢侈追求,几乎到了令人瞠目的程度。只说娱乐。仅临安府城内城外的瓦舍就有二十处左右,他们去的是钱湖门瓦舍,这是一处面积大约二十亩的方形建筑群,楼屋层层围绕,外部是商铺,内里是表演场所,处处挤满来此游乐的士兵和市民,熙熙攘攘。先找了家小吃铺,吃了些东西,他们就进到瓦舍里面去了。瓦舍自明朝以后,就销声匿迹了,瓦舍勾栏也演变成了妓院的别称。但在宋朝,瓦舍则是游乐场的别称,就好比是迪士尼乐园。瓦舍又叫瓦子、瓦肆、瓦市,外围门店设有酒肆、茶坊、小吃店、摊铺,内里就叫做勾栏,是商业演出场所,有杂剧、滑稽戏、歌舞、傀儡戏、讲史、皮影戏、魔术、杂技、蹴鞠、相扑等表演,甚至还有夜场表演。“快快快,今日是那宋金刚和倒提山作场相扑,慢了抢不到好位子!”两个中年男人互相催促着朝一边楼屋进去。沈梦昔对相扑没兴趣,就带着他们去看悬丝傀儡,交钱买了最好的座位,只见戏台边坐了四五个乐师,还站着几个人,台上一块大大的幕布慢慢升起,露出后面写着“寿”字的背景,及一个穿着华丽服饰,做老妇打扮的木偶,想来这出戏应该是和拜寿有关。果然,旁边站着的几人开始唱戏,木偶也被牵线动了起来。接下来,这个“老妇”,连续接待了几个回来给她拜寿送礼的儿女,场面十分热闹喜庆,曲明月开心地拍手,蓉儿也很喜欢。连沈梦昔看着也惊奇,那木偶穿着和人一样的服饰,被十数根丝线提着,唱念做打,作揖打躬,眼珠能动,还能喝水,能用筷子夹菜,还能打着了火折子。看完悬丝傀儡,又看了皮影戏,看了教飞禽,还给蓉儿和曲明月一人买了一个竹编促织和小螃蟹,这才尽兴离开瓦舍,赶车回家。蓉儿和曲明月一路叽叽喳喳,对看过的表演回味无穷。武眠风忽然回身说:“师母,有人尾随两条街了!”沈梦昔闻言向后看,马车没有后窗,却是看不到。再过一条街,就到金水街了,沈梦昔让武眠风将车赶到路边,索性停下来。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越过他们,在前方停下,跳下一个穿着蓝色裙装,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转身扶下一个鹅黄襦裙的少女,细看,竟是在灵隐寺盯着他们看的那个少女。沈梦昔疑惑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直到车窗边。那少女蹲身行了一礼,绽开一个笑容,“大姐姐!我是阿萱啊!”沈梦昔刚露出的半个笑容凝固了。这是杜蘅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曾被她推到水池中差点淹死的妹妹。“在灵隐寺我就认出是姐姐了,但阿萱长高了,姐姐没认出来!”杜萱娇憨地笑着说,又两步走到马车边,一把拉开呆愣愣的武眠风,探头朝车里看,“呀!这是我的外甥女吧!”说完伸出双手拍一拍,“来,小姨抱抱你!”沈梦昔之前还真是一点没往杜萱那儿想,她仔细打量杜萱,小姑娘今年应该十五岁了,个子高挑,肤白貌美,一脸天真烂漫,想来过得一直无忧无虑。她和杜蘅毫无相似之处,杜蘅像自己的生母,而杜萱酷似杜父。杜萱任她打量,兀自在车门处冲着蓉儿招手,想要抱抱她,但蓉儿一直往沈梦昔身后躲,不肯让她接近。刚才被拉开的武眠风,这才醒悟过来,惭愧欲死:刚才他居然让一个丝毫没有武功的少女就那么给拉开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伸出右臂拦在车前,表情生硬,语气更硬,“这位姑娘,我们并不认识你!”“谁要你认识!谁稀罕你认识!我来找我大姐姐!走开!”杜萱白了武眠风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又是谁?我听爹爹说姐夫是个老头子啊!“沈梦昔无语,武眠风也一脸惊叹,从来没人这样称呼过师父呢!杜萱喊小丫头过来扶她上车,沈梦昔赶紧制止道:“阿萱,想必你也出来一天了,再晚家人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