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亭不知送过多少人,沈梦昔怀念地看着长亭。黄药师喝了冯立善兄弟奉上的美酒,与他们告别。沈梦昔也行礼拜别亲人,李氏抱着儿子不舍撒手,冯默风含泪跪地给亲长磕了三个头,跟着黄药师上了马车。黄药师跨上骏马的一刻,仿佛立刻就卸去了这些时日被冯家人熏染的烟火气,恢复了特立独行的气质。而武眠风和冯默风坐在车辕之上驾车,两人都穿着冯家新制的衣服,翩翩少年,十分养眼。冯默风年少,并无多少离愁别绪,马车转了个弯,再不见家人伫立的身影,抹了把眼泪,就专心驾车了。武眠风却羡慕冯默风有家人疼爱,举家相送,想自己家也在长安,却无人相送,也无人给师父送上程仪,心中沮丧之极。黄药师的目的地是归云庄,沈梦昔却打算先去大理,她老是惦记着小顽童的事情。黄药师哪肯让他多和周伯通多接触,只说急着去给陆乘风医腿,等医好了,她爱去哪里去哪里。沈梦昔一时无法拒绝,毕竟自己没有合理理由先去大理。她感觉黄药师如今也摸清了她的脾气,说服不了,就先妥协或者敷衍一下,不再严厉相逼,惹她发飙。两人就这样互相角力,互有进退,倒也莫名的和谐。行至华阴县境内,黄药师看着华山,若有所思。沈梦昔知他对天下桃花岛五十七奔驰而去的白骆驼,扬起一阵尘土,隐约可见上面是五个白衣人,看背影年纪都不大,并非欧阳锋。若有欧阳锋,他也不可能认不出黄药师。黄药师也注意到了白骆驼,他疑惑地回望了沈梦昔一眼,两人神情都有些凝重。黄昏时分,他们在孟源村附近的唯一一家客栈落脚,刚一进去,就见院中拴着五头白骆驼,一个伙计正给它们饮水喂食。黄药师微微皱了眉头,下了马,冯默风立刻过去接过缰绳,武眠风也将马车赶入客栈,又去扶抱着蓉儿的沈梦昔下车。客栈内跑出一个伙计来,热情地迎他们进去,客栈大堂里有两桌客人,正在喝酒,见他们一行人进来,都立刻止住了声音,默默低头吃饭。他们一行五人,马车豪华,穿着讲究,武眠风和冯默风手上提着几大包行李,腰间还配着宝剑,加上黄药师气度不凡,不言不语往那儿一站,就让伙计双腿打战。客栈掌柜佝偻着身子,连声道歉,“小店只有一间上房,已经被贵客住了,几位贵客还请多多担待,多多担待啊!如今天色已晚,小的给几位腾出最好的二等房来如何?”这小客栈能有什么上房,沈梦昔心里想笑。“普通客房也一样,让他们把饭食送过去。”沈梦昔对武眠风说道。黄药师根本谁都不看,也不说话。武眠风迅速办理了住宿手续,将行李抬入房中,又去照顾马匹。掌柜的承诺的最好的二等房,十分简陋,屋内是吱嘎作响的地板,屋角一张陈旧的木床,也是吱嘎作响,床边是一个窗子,外面就是客栈后院。客房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是一套茶具和油灯,桌下放着四个圆凳,好在房间倒还洁净。沈梦昔拿出自带的床单被褥,也给了冯默风一套,让他去布置他和武眠风的房间。将将布置好,客栈送来饭菜,这下,连最不挑剔的武眠风都皱眉了,腌肉,咸蛋、豆干,炊饼,还有一盆萝卜丝汤。不用问,好食材肯定都被白驼山的人点了。沈梦昔一拍手,从行李堆里,翻出一个铜锅,又取了冯家送的香菇木耳、豆皮粉条,以及下午冯默风打的野兔,还跟伙计要了些生姜土豆萝卜,一股脑在铜锅里炖了。屋子里烧了炭火,沈梦昔就将窗子欠了个缝,流通空气。很快房间里香气四溢,沈梦昔给蓉儿夹了两小块兔肉,又扔了几根辣椒进去,实则偷偷放了一块火锅底料,她又亲手调了麻油麻酱,——这几年都没吃火锅,在这初春余寒中,真是特别怀念呢。虽然做法极不正宗,但麻辣鲜香的味道弥漫开来,还是让人垂涎欲滴,连蓉儿都频频吸着小鼻子。最初武眠风和冯默风还有些拘谨,与师父同桌吃饭,不敢伸筷子夹菜,还得沈梦昔给他们布菜,吃到后来,酣畅淋漓的两个少年张开嘴巴,大口呼气,手上却还不停地夹菜,逗得蓉儿也咯咯地笑,她吃不了辣,碗里是用煤炉子单独蒸的鸡蛋羹,还有一小块山药糕,她用的是一柄小银勺,使用熟练,吃得很仔细,胸前围嘴上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