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有恒连连点头。沈梦昔是坐在自行车大梁上跟着来的,齐老爷子看着孙女,更开心了,“珠珠这半年长个儿了!也长肉了!你们两口子可算是学会养活孩子了!”齐有恒苦笑着又点头。齐老爷子问了齐保康的高考,接着又和老儿子说起江水上涨的事情,“我瞅着今年年头就不行,这耗子年,总是不消停,整不好今年要发大水,你家房子是去年盖的砖房,涨水不怕,该归拢的还是得归拢一下,早点把菜窖清一清,把家什弄天棚上去,别等事到临头,忙活不开。我这头,有你大哥,你不用管。”齐老爷子的房子是八二年时,在原地基上,扩建的砖房,地势也高,来了大水也不怕。村里其他住户可不行,大多数房子都是多年前的土房,大水一上来,若有木头裹挟着一撞,肯定是要倒塌的。“我去村长家唠唠去。你爷俩吃完饭再走。”说完也不等儿子反应,起身就走了。七月末,黑龙江的水位一再上升,江边用于装卸煤炭木材的水泥栈桥都要被淹没了。停靠在岸边的几艘客船和军艇,看上去就像是停在大坝顶上一样,走在大街上,远远就能看到船身,只觉说不出来的诡异和恐惧。人人心里都有不安,但谁都没有明说,家家都默默做着抗灾的准备,有的把老人、孩子送到了外地亲戚家,有的把值钱东西都归置了放到天棚,还有的把东西都搬到了南山亲戚家。县委成立了紧急防汛指挥部,各单位大量抽调人员,部队也派出大量士兵,参与修筑加固堤坝,夜里探照灯通亮,有值班人员严密观察水位。齐家住在江边,日夜都听得到拖拉机轰鸣着推土筑坝。齐有恒也被抽调防汛,连续多日不归,家中大小事务都是鲁秀芝一人张罗,好在有齐保平协助,将小件的家具、被褥、衣物都抬到天棚上,大的衣柜、沙发,只能听天由命了。沈梦昔也跟着收拾小件物品,鲁秀芝累极了就骂二儿子,“一到用人的时候你准抓不着他!”沈梦昔也觉得齐保康过分了。青峰林场虽然也是临江,但是地势高,不会有决堤风险。这个特殊时期,他闻讯就应该赶紧回县帮忙,而不是在林场所谓调节心情。此时正是暑假期间,鲁秀芝严重警告家中几个孩子,特别是老四齐保安,绝对不许到江边游泳,否则就打折腿!齐保安指天誓地地保证,绝对不去江边,“我傻啊,那水那么浑!”“你怎么知道浑?是不是到大坝边上看水去了?”鲁秀芝准确抓到儿子语言漏洞。“没没没!我用望远镜看的,江水飘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得浑啊!”齐保安连忙辩解。“你要敢下水,我能打死你!”鲁秀芝不放心地再次警告。齐家离江边太近了,天气热得异乎寻常,齐保安天天用压井打出凉水,倒在身上冲凉,然后爬上偏厦的屋顶,看江水的水位,从望远镜里数着堆在岸边的红砖还剩多高。这天,他又到天棚上去玩耍。天棚里早被齐保平布置了一番,拉了电灯,放了行李在上面,米面粮油也抬到了上面。齐家房子是一栋两户,六十多平方米,只有前后两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厨房,边上还有一个十多平米的偏厦,他们叫做门斗,二门在门斗开门。天花板上的天棚与隔壁是互通的,齐保平用帆布在两家之间拉了一道帘子,隔壁韩家也把物品家什搬上了天棚,天棚就像是阁楼,平时没人家会布置天棚,只是放一些用不到的东西。如今一布置,让齐保安新奇不已,没事就喜欢上天棚玩儿。沈梦昔在房间里就只听头顶咚咚作响,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肯定是齐保安和隔壁韩东两人把中间的帘子拉开了,两头来回奔跑呢。沈梦昔真是无语,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成熟的迹象呢。她真是担心齐保安下一秒呼隆一下从天棚漏下来,摔到地上。忽然,大门外传来一声呼哨,天棚响声顿消,沈梦昔看到齐保安飞快地从偏厦的梯子下来,冲隔壁喊了一声“紧急集合!”,几步跑出大门,沈梦昔追出去看,齐保安已经不见了踪影。傍晚,鲁秀芝下班回来,做了简单的饭菜,就开始着手做油茶面。她把干面粉放到盆中,置于大锅中隔水蒸上半小时,出锅时面粉已成一坨。晾凉后,用擀面杖擀成粉,再用牛油在锅中小火翻炒,直到炒成金黄色。满屋飘香,鲁秀芝给三儿子和女儿各冲了一碗,加了一勺白糖,自己就尝了一口,叮嘱沈梦昔,“别多喝,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