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喻峥自心里沉了口气:“方才下官行军法,顾御史执意拦阻,这才不小心伤了他。”一顿又道,“是下官失察,等处决完要犯,自当跟柳大人与都察院赔罪。”
“伍大人说的要犯是谁?”苏晋问道,“沈大人?”
“正是。”伍喻峥道。
苏晋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又道:“真是怪了,本官执掌刑部,统理天下案件,便是都督府要行军令处决犯人,事前事后也该在刑部备案,本官怎么从未听说过沈大人犯过什么案子。”
“苏大人这是要刻意为沈署丞瞒天过海吗?”
这时,只听身后的都督府大门轰然一开,从里头走来一个鹤发童颜,气度威仪的老翁,正是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徐莫。
他环目一扫,负手道:“沈署丞既在太仆寺任职,便该受兵部与都督府辖制,而今朝廷丢了三千战马,满朝文武皆知,不管这三千战马是否是被沈署丞做了手脚,他身为一署之首,便该责无旁贷,失马就要受罚,失马过十匹就该枭首,这是我都督府,是大随军法的条例,苏大人虽掌刑部也无权过问。”
徐莫说完这话,数名兵卫自都督府内涌出,将外头一行人等团团围住。
“刑部无权过问,都察院呢?”柳朝明扫了一眼周遭的兵卫,淡淡道,“徐将军要处决朝廷命官,凭据为何,证据在哪,可足够量刑?三千战马事关朝廷千万两纹银,事关边关战事,我都察院纠察百官纲常不分文臣武将,徐将军今日可该给本官一个说法?”
“柳大人这是何意?”徐莫道,“是,都察院要讨说法,我都督府自然不会不给。但这一切也该等处决了沈署丞以后。他失责失察在先,处以极刑该当受罚,军令状以下,除非皇上太子在此,谁也不能拦阻!”
“可我三法司不认沈大人的罪!”苏晋道,“徐将军大可以任你的兵卫行军令,三千匹战马现在何处,马草调配可当真有差错,原运马路线图是否合理,种种因果全都不清不楚。沈大人若是军籍出身,你都督府要管要处决倒也罢了,但沈大人是沈府之后,是我大随朝廷命官,是前户部侍郎。你都督府管得,我三法司也管得,今日徐将军不给我刑部,不给三法司一个交代,那么这军法,本官正是要拦了!”
子时已过了大半,徐莫看着苏晋与柳朝明,心知都督府与三法司这么僵持下去,正是合了他们的意,当即与伍喻峥对视一眼,勒令道:“拿人!”
“谁敢!”左谦翻身下马,挡在了苏晋身前,然后高喝一声,“金吾卫——”
都督府建在北门之外,说是府邸,其实更像壁垒驻地,荒凉一条长街外,依着山再往北走就是北大营。
方至此时,暗夜中也不知谁应了声“是!”
便听得行军的声音由远及近。
伍喻峥听了这声音,失笑道:“左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自行调兵?”他语气一肃,“这可是违反了军令!”
左谦道:“伍大人这样的事还干少了吗?”他淡淡道,“你我半斤八两,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就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