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明脸色有些苍白,是前几日偶染风寒还未养好,但他似有要事在身,不愿耽搁了公务,淡淡道:“不必了。”抬步就迈入雨中。
苏晋刚从吴寂枝手里接过伞,余光扫到柳朝明的身影,不由怔了一下,追上几步唤了声:“大人。”然后双手奉上自己的伞道:“大人当心身子。”
烟雨细细密密,柳朝明隔着雨帘子看她,一时没有回话。
苏晋解释道:“我回刑部,可与吴主事一起走。”
柳朝明这才将伞从她手里接过,撑开来却没走,沉默一下,道:“本官记得,曾给过你一把伞。”他一顿,轻声问:“为何从不见你用过?”
苏晋道:“当年外出巡按,原也将大人的伞带在身边,后来听阿留说,那柄伞对大人而言极其珍贵,秦淮多烟雨,雨水绵长且急,时雨是以不敢用,怕将大人的伞用坏了,也就天晴时拿出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柳朝明愣了一下,片刻移开目光:“伞原就是拿来遮雨的,不是晒太阳的。”言罢,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苏晋讶然地看着柳朝明的背影,一时没明白他为何要与自己计较这个,转而一想又觉自己确实有些本末倒置,倒叫柳昀的伞屈才了。
吴寂枝跟过来,看苏晋的眉间似有思虑,不由问:“苏大人在忧心皇贵妃娘娘的案子?”
苏晋愣了愣,垂眸一笑:“没有,无端想起儿时在书上看过的一则趣闻,说一日天晴,一名书生敞腹在中院仰卧,旁人不解,问其故,答曰,‘晒书’。”(注)
“是为满腹诗书。”吴寂枝跟着笑道,“晋人多怪诞,倒也都是真性情。”
二人说话间回了刑部。
申时已至,明明是下值时分,刑部衙司却没一个人离开。
这也无怪,前一年的几桩冗案未平,六月过后,又添了两桩新案,先是月头皇贵妃与为她看诊的医正先后暴毙在宫中;几日前,朱沢微又因年初所买的三千战马转移至安庆驻地,问责兵部与太仆寺,太仆寺黄寺卿为示清白,竟然手书状词一份递来了刑部,状告下属官员假公济私。
苏晋将这份证词看过,只觉通篇言辞含混,词不达意。
她没有立时立案审理,只吩咐了下头的司务,每日里传一两名太仆寺官员过来问话,做做样子。
“苏大人,今日要来刑部的太仆寺官员是典厩署的沈署丞。”守在公堂外头的小吏见苏晋回来,迎上来回禀道,“因典厩署在云湖山草场,沈大人到刑部恐怕该戌时了,卢主事说,苏大人连着数日操劳,今日不如早些回府,他留下来审沈大人。”
苏晋道:“不必,我等青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