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等她爹,太傅那边的事务还没忙完,恐怕她还得等一会儿。
少年从风御那里取了一件氅衣,弯腰披在女孩儿身上。氅衣领口的绒毛托着她娇嫩的肌肤,他看得不太分明,忍不住动作缓慢了下,多看了一下。
正是这一迟疑,有些惊着睡梦中的徐清圆。
她拧身,伸手向外拨,拽住了他的手。她在睡梦中酣然糊涂:“爹,我不要起床,你不要叫我。”
宫人们在凉亭外深深吸口气,面色陡然苍白,看徐清圆竟然抓住了太子羡的手。
谁也不可以近身殿下!
果然,少年脸色蓦地失去血色,手被蛰了一样向后急撤,甩开了徐清圆的手。他捂住自己的手向后跌撞退了几步,昏昏沉沉地靠着亭柱,只一瞬间,便痛得脸色苍白、满面冷汗,身子微微抽、搐。
风御惊呼:“殿下!”
可恨徐清圆睡得那样香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靠着廊柱的少年咬紧牙关,硬撑着那阵痛意。冷汗落在他浓长睫毛上,滴答着如同泪珠一样。他向风御摇头,示意不要叫醒徐清圆,让徐清圆继续睡。
太子羡独身离开了。
这一次,他萎靡了数日,消失了数日。但他经常会这样,他要风御瞒得紧,连皇帝皇后都不知道他这一次发病的缘故。只是好在这一次似乎不算严重,太子羡只消失了五六日,便能重新看折子。
徐清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她俨然已经习惯太子殿下时不时的消失,不见任何人。她也为他担心过,为他去庙中祈福过。而每一次重新出现的太子羡,依然和以前一样温暖安然,让她看着欢喜。
她想这是进步。
因有时候,她托腮望着屏风发呆,太子羡偶尔能从屏风后走出,她偶尔能看到他。
每次她看到他,他都对她微笑。虽然他从不说话,可这笑容就足以让她心情好。
她摊着书嘀嘀咕咕地念书、背书,若是背错了,他会写纸条来纠正她。她和他抱怨她爹布置的课业多,他便会替她求情,让徐固无奈地将这个偷懒的女儿瞪了又瞪。
徐清圆一日日长大,一日日越发喜欢和太子羡待着。
她娇声问他可不可以和他一同过年,他颔首;她问他可不可以不办公务,和她一起画画,他也颔首;她和他下默棋,和他比课业,学他写字……
她的所有行为,他都是包容的,默许的。她的所有偷懒,耍滑头,他都是不在意的。
年岁一点点过去,徐清圆从十岁少女长到十三岁,一直和他隔着屏风相伴。随着年龄长大,徐清圆隐隐明白了很多往日不懂的情感。
她越来越多地想到十岁那年看到的少年浸着水珠的美背,越来越多地翻来覆去,心中纠结。
新一年时,徐清圆走过屏风,与十五岁的少年对望。
她偶尔能穿过这扇屏风和他见面,而不会让他生病。这个时间,有时候是一个月,有时候是半年,完全看太子羡最近病情如何。
他见到她,温润的目中浮起几分笑,抬手示意她入座。
徐清圆心如鼓擂。
她抱着一幅画,紧张地递给他,慢吞吞道:“殿下,我给你画了一幅画像。”
太子羡微怔,以为她要他点评她的画,以为这是徐固给她布置的功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画他。
他摊开宣纸。
徐清圆面红如烧,紧张等待。
十三岁的少女立在风廊凉亭下,已有了美人面相,腰纤体长,眉目婉婉。她不再如少时一样胡闹,开始有了闺秀作风,有了小女儿心事。
她怯怯地撩眼皮,看到那海上明珠一样越发光彩熠熠的少年目光落在画像上:
画中是他,只有眼角眉梢和他不一样。那眉梢向下落,向下低垂,让画中秀气的少年变得几分奇怪。
徐清圆看到太子羡脸刷地红了,蓦地将画卷起,抬头愕然而纠结地看她。
她便知道他瞬间看明白了——
“才下眉头。”
下一句是: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