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医给丝黛拉包扎伤口的时候,贝克曼就守在病床旁边一步都没有离开。香克斯的伤口早就已经稳定了,他自己的心态也是最好的,交给耶稣布他们他也很放心,让他放不下心的是……丝黛拉的情况。
他抱着她送到船上医务室的时候看清了,原本漂亮的尾巴已经掉了一大半鳞片,露出的嫩肉上也有数不清的伤口,尾鳍也撕裂了,更别说她上半身的伤痕,最严重的恐怕还是肉眼不可见的内伤。
他知道她是脆弱的金鱼人鱼,恐怕应当是所有鱼人和人鱼中身体最娇弱的品种了,他也知道传说能治愈一切疾病的冰晶花朵。
丝黛拉离开之前找回了香克斯断掉的手臂,让他们留着,那个时候他就隐隐猜测她大概是去找挽救的办法去了,而他以为会是她认识的什么医生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是去找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的运气也是真的好,居然真的叫她找到了。
可光是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就能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战斗,更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去伟大航路找到并赶回来……哪怕她是人鱼,这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船医给尾巴上药的时候,床上的女人不停地挣扎,贝克曼不得不上手按着她让她别乱动。药酒给伤口带来的痛楚让丝黛拉短暂地清醒了几秒钟,可是她一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问香克斯怎么样了。
贝克曼哪里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不过他还是压低声音安慰道:“正在解决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人鱼又很快陷入了昏迷。黑发男人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前段时间普通船员们胡乱说话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其实也会有那种想法。
怎么看都像是香克斯更喜欢丝黛拉,她平时总是很冷淡,虽然和大家相处的也不错,可似乎对于其他很多事情都不怎么在乎,仿佛天生淡漠一样。
但没想到她居然能为香克斯做到这种地步……丝黛拉的勇气和决心令他震撼,冒着死亡的危险为所爱之人找到良药,她是真的很在乎香克斯。而正因为这份爱在大海上如此少见,所以才显得异常珍贵。
然而船医之后的话却让他更加忧心了,凭借他的医术,并不能很好的治疗丝黛拉,人类某些方法并不适合人鱼,他们还需要另请高明。
贝克曼叹息一声,现在好了一个、另一个又出问题了,等香克斯那边的结果出来之后,他们就马上起航吧。
丝黛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意识缓缓回到身体当中的时候,身上伤口的痛楚后知后觉地慢慢变得强烈而清晰——自己勉强打败卡拉森们,拖着重伤的身体从海底峡谷摸黑离开的时候,其实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浑身都是麻木的,仿佛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已经断掉了她的感觉。
而至于自己又是怎么抱着冰晶花朵一路游回来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包裹着花朵的冰在一点点融化。怪不得传说当中药效是有时效的,她只记得自己凭借着本能在不停地游。
“丝黛拉,你醒了!”旁边传来的带着欣喜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过紧接着,香克斯就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丝黛拉的目光顺着他的脸到到了肩膀,等看见他已经恢复如初的左臂时,才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香克斯……不要吓我啊……”
红发男人又无奈又痛心地坐在她身边,握住丝黛拉的手说:“到底是谁吓谁啊!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真是把我担心死了!”
耶稣布他们手忙脚乱地捧着一朵白花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逗路飞笑,那小家伙这几天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要掉眼泪。而等他被强行塞了花吃掉、断掉的手臂像是魔法一样完好地接上之后,他连忙赶回到雷德弗斯号上,看到船医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边、贝克曼一脸沉痛地望着床上的粉发人鱼的时候,他以为丝黛拉没有挺过来,心跳都暂停了。
好在她还活着,虽然奄奄一息了——他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她了。
不过丝黛拉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她皱眉打量香克斯的左臂,不确定道:“真的好了吗?和以前一般没有差别吗?”
“我好着呢!倒是你!”香克斯竖起眉毛一脸严肃,看样子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干嘛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不过丝黛拉并不吃他这一套,眼神飘到了旁边,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这是哪儿?”
“我的房间。”红发男人下意识回答道,紧接着更加生气地捧住丝黛拉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不要转移话题!”
丝黛拉感觉自己的脸颊和嘴唇微微嘟起来了,她眨眨眼,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无赖道:“什么?”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自顾自地跑去找什么花!”
“……说了的话,香克斯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吧。”丝黛拉淡淡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当她傻?
红发男人顿了一下:“你也知道啊!?胳膊没有了就没有了,我不在乎,倒是你因为这种小事就冒着生命危险——”
“我在乎。”她打断他道,“我不想让你留下遗憾,香克斯。”
这顿时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当然很感激她做的一切,但同时也很愤怒——他在对自己生气,如果丝黛拉因为他的一条手臂而丢掉性命,他一定会自责死的!
香克斯忧伤地望着人鱼的金眸,拇指小心地抚摸她的脸颊,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这么傻,我哪里值得你付出这种代价……”只是为了他的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