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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请罪(第1页)

王离想给召平一个淡定的笑,却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面容:“这不算啥败仗吧,图上论兵,和真正的阵仗如何可比。不过……陛下怎么说?”召平看了看章邯,章邯也很关注的望着他。召平和章邯不熟,所以也不好继续跟王离开玩笑了:“两位大将军都不用紧张,陛下没说什么。尉劫和某都因为两位吃了败仗很有些沮丧,陛下反而开解我等说就是个解闷的小戏而已,对阵双方都是秦将,所以名义上的秦军败了并不等于真的秦军就败了。”他缓了缓,笑着说:“某觉得,陛下主要可能还是为了考评一下李厉的守城能力。”“不过这回武叔熊运用策略得当,所以大将军,”他认真的看着章邯,“某建议大将军可以让他承担一些独当一面的军务,看看他是只会图上论兵呢,还是确有真才。”章邯点点头:“武叔熊是武安君后人,策略安排得宜也是正常的。某本不了解他,某会问询一下司马欣,然后再与将军熊谈谈。”听到皇帝没当回事,王离的心放下一多半。心里也庆幸,多亏就是个图演,如果真的战阵中打了这么大的败仗,即使不被砍头,也会像伐楚失败的大将军李信(本故事中是新任三川郡守李超的爹)那样被弃用。自己因蒙恬死了才当上北疆军统帅,还没做出啥功绩就因此而回家抱娃儿去了,太冤。这次图上推演本想锦上添花给小皇帝留个好印象,现在真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很怕皇帝来一个震怒。他跑到章邯的车里是想两人一起复盘,然后如果皇帝问起,也好统一口径向皇帝请罪。既然皇帝并无责怪,他向章邯拱拱手,就准备回自己的车里去了,因为骊山也快到了。召平看王离要走,也向章邯施礼后一起离开了章邯的车舆。不过召平没上自己的轺车,而是跟着王离上了王离的车。两人坐定,王离先开口说:“东陵侯,跟某而来,可有话说?”“大将军,”召平在章邯车上时脸上轻松的表情完全消失了,换成了一幅严肃的样子:“分兵攻城,是不是大将军的主意?”王离因为心情不那么紧张了,跟召平又是老熟人,说话也随意起来:“是某的想法,不过也是得到章邯的允准的。”“唉,”召平叹了口气,“我们一看你们的部署,我就想到这很可能是大将军的主意。”王离挑了挑眉毛:“怎么?陛下不是并不在意吗?”召平心事重重的说:“陛下现下是没在意,可最初的目标是攻城,攻下城池即可,大将军偏偏要扩大战果搞打援,成功了也罢,现下却是失败,损兵十五万。日后遇到真正的战阵,你以为陛下还会敢使用一个出身赫赫军旅世家的、胆大违诏的、挟持主帅改变战略的人为主将吗?”王离听到召平这么一说,脸刷的就白了:“这……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我的大将军啊,”召平满脸苦涩:“陛下现在,往大了说,罢黜李斯和赵高两大权臣、停宫建、祭蒙氏、设匠师台等等,已显山水。往小了说,九原郡农牧并举是切身关乎你我的事情。陛下已经很具一个有为君主的征兆,毕竟是赢姓子孙,一旦显露才干,大将军的所为,陛下能不往深层去想?”王离听了召平的话,也无语了,脸色开始由白转青。“图上推演还没开始,尉劫就说你二人配合,会出现你攻城而章邯在外卫护的情形,廷尉由也赞同这一说法,认为你会压着大将军邯一头。章邯其人,低调内敛,你要强势,他必退让。你说这样的部署是章邯同意的,你就不想想,你一直在北疆领军,还有杀胡的功绩,他多年一直任少府鲜有领兵,现在重新掌兵,他能比你更强势吗?他还要担心两军不合造成更大的影响。”“结果就是,他名为主帅,却无法进行自己的部署;你名为副帅,却实际上成为了此役的主帅,让章邯来配合你作战。现在失败了,虽然是图上论兵,章邯和你大将军,在陛下那里都会有不同的评价。章邯是过于胆小谨慎,领军魄力不足。你呢,骄横放纵,论资排辈,维鹊有巢,维鸠居之(鸠占鹊巢一词的《诗经》原文)。”召平越说越气,用词开始严厉了起来。王离听的头上开始冒汗了,忽然坐直了身子向召平深施一礼:“东陵侯,离确实鲁莽了。当下该如何做,还请东陵侯教我。”召平赶紧扶住王离,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当今之计,一到骊山大将军就要立即去向陛下请罪。我相信大将军邯一定会去请罪,所以大将军可以使人打探大将军邯的动向,待他去见陛下时,大将军也一起赶去,向陛下请罪同时也向大将军邯致歉,这样或许还能挽回陛下对大将军的印象。”“不过,”召平缓了口气,“大将军,你我共事多年,以后在九原郡某还要借重大将军的鼎助,所以,某真心实意的请大将军反思一下,多以国事为重,多去考虑他人的想法,与人精诚合作才能把事情做好。”,!王离满脸沮丧的点点头,又是一礼施下去:“多谢东陵侯打醒某这个莽夫。”骊山离宫。从咸阳宫到此虽然远,但因早上走的早,卯时即出发,而且全部都是车马,护兵均为骑兵,所以酉时就抵达了离宫。不过一个副作用就是,皇帝又给累的不善。虽然金根车大概是这时天下最舒适的车舆了,但跑的快了,还是不能和柏油马路上的小汽车比舒服。一到宫中,浑身酸痛的胡亥刚刚坐下还没喘口气,韩谈就来报,章邯求见。胡亥笑了,章邯这个老实孩子啊。章邯没有披甲,穿着朝服,一进殿门,远远的就大礼参拜:“臣章邯,特向陛下请罪。”然后就跪在那里,垂首不语。胡亥还没来得及说话,韩谈又报,王离求见。这倒让胡亥有点惊异,这俩人不是约好了的吧。王离也和章邯一样,进门就拜,口称请罪,而且直接跪在章邯身后半步的位置。胡亥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王离这是把自己放在比章邯低的位置上了,孺子可教……靠啊,自己才是十三岁的孺子好不好?好意思说那个跪着的关西壮夫是孺子?胡亥走下丹陛直接来到两人身前,在每个人的臂膀上扶了一把:“二卿快快请起。”待两人站起,胡亥一指几十步外丹陛下的几案,“去坐吧。”看着王离直接坐到了章邯的下首位置,胡亥笑了笑:“二卿想必是为图上演兵而来,问题是,我并没有罪二卿之意啊,不就是个解闷的兵戏嘛,这回你们败了,下回也许别人败了。这要一败就来请罪,我还以后还怎么敢再玩这种小戏?”没等章邯开口,王离先直起身子向皇帝行礼:“陛下,臣来请罪,固然有败军之罪,但臣更主要的,是因臣不尊主帅,妄自以臣之意改变主帅决断而请擅专之罪。”向皇帝一礼施毕,转身又向章邯一礼:“还请大将军原谅离之狂妄。”章邯愣了一下,两人几案相距有一步之遥,跪坐之姿也无法去扶王离,赶紧回礼:“大将军,败战乃主帅之过,大将军也是为了我军的胜利,若非邯对大将军之略认可,大将军又何罪之有?”看着这两人相互施礼道歉,胡亥忽然觉得,王离也是蛮可爱的。以前看史书中巨鹿之战描述时就感觉,王离是应该为秦军失败负责的,而王离导致败绩就是因为眼高于顶,不服章邯的统领。自己这回玩儿了这一手图上演兵,其实含着几个目的。其一是要看李厉是否具备守城之能,可否放心的把史书中本由李由成功的守住荥阳敖仓的战绩,改换为李厉来做。其二就是要看章邯和王离这两人,会不会和史书中一样也玩儿这么一手围点打援,看看是不是因为王离的跋扈而致败绩。其三,就是对武安君白起的好奇了,看看他的后人是否也有以少击多扭转乾坤的能力。现在看来,这三个目的都达到了,而额外的收获,则是现在看到了王离能够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怕失去脸面的向章邯道歉。要知道,以王离的战绩和世家资历,一旦这样道歉,还是在君前道歉,就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比章邯低的位置上,以后要是再想压章邯一头就很不容易了。“武人的弯弯绕,真是比文臣要少。”胡亥心里念叨,嘴上却说:“好啦,你们俩这么相互施礼致歉的,啥时候是尽头啊。”两人一惊,怎么把皇帝晾一边了,赶紧又向皇帝施礼。胡亥笑了起来:“行了行了,都免礼吧。我说了你们无罪的,也用不着这么跟我请罪。大将军离能知过而改,善莫大焉。一个图上论兵就能让大将军离看到自己的弱点,这样反而让我觉得,应该感谢大将军的过错了。”王离悄悄松了口气:“陛下,臣是武人,有错就是有错,对不起大将军邯就是对不起,臣不能只以自己的名声为重,而是要以大秦虎狼之师的名誉为重。”“嗯,王离说的不错。”胡亥微笑着点头:“我希望卿不要太介意这次图演的成败。作战都是有胜败的,就以你的父祖,也不能保证每战必胜。能够看到自己的弱点,在日后领军当中就能减少失败的可能。卿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怀疑自己的决断,因而日后反而变得优柔寡断。多听听他人的意见,最后一旦形成自己的决断,就坚决实行。”“另外,此次图演,我听评裁台的说法,在楚军攻击甬道时,卿本有机会撤回城北的涉间所部,但卿犹疑了,因为撤回涉间部就等同攻城失败。但犹豫的结果最终是不仅攻城失败,还折损了兵卒。我不懂军旅之事,但我可以告诉二位大将军,一次失败,只要留有实力,就会在下次成功。王离,朕不是以一两次战斗论成败的,所以日后卿应少一些犹疑,军机稍纵即逝,卿应以这次图演为鉴。”“臣恭聆陛下教诲。”王离俯首施礼。“好啦,你先退下吧。”胡亥摆摆手。,!王离离开后,章邯俯首施礼:“陛下……臣……”“你也不要请罪了,”胡亥慢慢走下丹陛,直接在章邯的几案前面对着他一屁股就席地坐下。抬头看着章邯:“这次确实是你有过错。你既为全军主帅,当以自己的意志为全军的意志。想必卿也是考虑如果与大将军离产生观念冲突,会使两军配合出现问题。不过,我也不怪你,因为即使是我坐到你的位置上,面对王离我也不知该如何做。实际上,发生这样的问题,实乃君王之过耳。”章邯赶紧匍匐于地:“臣不敢,臣不能以己过而使陛下自责。”“起来吧,别老这么战战兢兢的。”胡亥轻轻拍了拍章邯面前的几案,“我说是君王之过,就是因为,君王应该了解自己重臣的特点,因才施用。我把王离强行做你的副手,就是没有顾及到王离和你不同的性格特点,因此把难题推给了你。”章邯感动的都快哭了,这样的皇帝也太理解自己的苦衷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章邯,如果你不听王离的方略,那你自己的方略是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胡亥问道。章邯稳定了一下情绪,“陛下,以臣的想法,是用臣所属的二十万九成战力的军卒率先连续攻城,先以大将军离的军兵在外围卫护。”“哦,为什么不用王离十成战力军兵一举拿下巨鹿?”胡亥有些好奇了。“陛下,攻城是硬碰硬,城内有五万正兵和五万民户,五万民户可得至少五万到七万守城民夫,甚至是民卒,这样守城军兵需按七到八万的正兵战力来算。攻击之初,守城军抗力最强,因此不太可能一举夺城。”说起军略,章邯兴奋起来:“臣以九成战力军卒疲之,几日后,臣的军卒经过战阵后战力必可提升,此为一。当经数日攻击后,臣军疲惫,守城军在臣的连续攻击中由于兵力差异,必然更为疲惫,此为二。此时将大将军离以逸待劳的十成战力悍卒换上,一举破城亦有可能。”“即使不能遂破,攻击两日再换上臣已休整过的兵卒。如此往复连续攻击,虽然李厉守城得法,但以臣的算计,只需十日,最多十五日城即可下。三十五万对五万,消耗上李厉是耗不过臣的。”章邯说着说着,显露出了十足的信心,“十五日,从守城军派出信使,到援军组成后到达的时间都不够。”胡亥手敲几案,思索了一阵:“如果有二十万军,但战力只有五成甚至更低,卿以为以李厉的守城法,可坚持多久?”“臣以为可坚持三十日乃至更久。但李厉需要防范的是,攻城者集合军中战力较强的士卒,以臣之法,用低战力兵卒疲惫守城兵,然后用高战力兵卒一举破之。”“章邯,这次图演,你显露出的弱点不是面对王离的不自信和委曲求全,虽然这确实是你的弱点。”胡亥转换了话题,“你的问题是作为主帅,没有坚持。从王离的角度说,他是比较高傲,但他也不敢公然就蔑视主将,是不是这样呢?”“是这样,陛下。”章邯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老老实实的说:“是臣一看大将军离与臣想法不同,臣就开始担心两军不合而先行退让了。”“这就是了。”胡亥两手在章邯的几案上同时按了一下,“面对王离这种有战绩的武将世家,当面冲突自可不必,但卿也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并耐心说服之。秦法在上,诏制在上,除非王离连秦法和君王都一起藐视,否则既然主帅已经给予他足够的面子,相信他也不会一直坚持己见。如果他依旧不服主将,还可以奏闻于我。章邯,我希望你能牢牢地汲取这次图演的教训。”“臣,谢陛下教诲。”章邯搭手齐额,行了一个揖礼。“你去找一下李厉,把你的攻城策略和他探讨一番,也使他多一个防范的准备。我觉得这次图上推演很有价值,所以你领秦锐在外谋划战役时,也可仿效一下,在你的军中事先考虑各种可能,图上演之。”胡亥站了起来。章邯也站起来躬身施礼:“臣奉诏,臣谨记。”-章邯向殿外走去的时候,与手捧奏匣的韩谈擦身而过。胡亥看着韩谈问道:“这是咸阳转来的奏简?”“是,陛下。”韩谈把奏匣放在御案上打开,里面整齐的排着几个奏卷。胡亥随手拿起一卷打开看了看,取了一支笔,“你去把李厉召来。”待胡亥把寥寥几卷奏简“制曰可”完了,李厉也到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司马欣、武叔熊和桓范。:()阴谋天下秦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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