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在楼道里听见的缓慢但有节奏的呼吸声再次响起来,虽然看不见,却让人本能觉得近在耳边。扭曲的墙壁将房间挤压得彻底变形,肉和碎骨组成的墙向他们三个人包裹过来。
在被逼入死角之前,荀言的刀砸碎身侧所有的窗户,拉着秦以川一跃而下,小姜变成了一个挂件被拎在秦以川的手里,在坠楼的风声中连喊都喊不出声音。
地面是彼岸花和灯笼组成的毫无缝隙的赤红,荀言在落到二楼的时候狠狠将刀刺出看不出形状的外墙,下坠的惯性被强行缓和,就这么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他已经抓住二楼外侧的“阳台”。
然后阳台在下一瞬就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锋利的紫铜色的金属鳞片。
这么短的时间内本不够一个普通人做出任何一种的特殊反应,可小姜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把身上的蜡烛全都照着一个方向扔了过去。
在蜡烛落地之前,有一条与刚刚一模一样的舌头闪电般地伸了出去,分叉的信子卷住蜡烛后迅速回缩,将一包蜡烛吞入腹中。
蛇信子掠过的地方,一大片的红灯笼被碾成碎屑,短暂地露出一片空地,三个人落在地表,小姜不像秦以川和荀言懂得卸力,已经被摔得爬不起来了。
眼前的景象完全改变了。
旧楼房已经彻底扭曲变形,一条遮天蔽日的巨大九头蛇取而代之,九条长长的蛇颈翻滚起伏,紫铜色的鳞片映衬在彼岸花和红灯笼之间,被染上一层昏暗的血色。
墙壁变成了鳞片,每一条蛇颈上都有一对狰狞的眼睛,目光凶厉,仿佛要将眼前所有人生吞活剥,以报刚刚被割断舌头的大仇。
荀言不是它的对手。
秦以川握紧撬棍和菜刀,他刚刚一听到铜鳞蛇这几个字就知道果然遇上麻烦了,这东西一直是守着黄泉路的凶兽,地府从诞生到现在,上万年的时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能够闯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铜鳞蛇镇守。
黄泉路上它不是唯一一个看门的凶兽,但在全部凶兽里,它的实力绝对能排得到前面。
转轮王死了,铜鳞蛇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种半魂魄的状态,还把自己的身体与黄泉小区融合,变成了一个难以分类的怪物。
地府发生的事情,远远比他最初预料的还要多。而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小圆妈妈站在铜鳞蛇的一个蛇头上,秦以川问她转轮王到底是怎么死的,可她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一样,抬手一指,铜鳞蛇的九个蛇头同时一曲一探,向他们撕咬过来。
秦以川咬牙扭头,扫了一眼通往小区外的道路,如果他们能够穿过那群红灯笼,回到冷饮店,还有一线生机。
地府这些东西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尊卑,这种身份等级本身就是地府规则的一种,任何地府里诞生的东西都无法违背。转轮王身为十大鬼王之一,它的墓地,即使铜鳞蛇再怎么失去神智也不敢擅闯。
只是还没等秦以川开口,小姜的眼睛就瞪成了铜铃,目瞪口呆地看着荀言毫无顾忌地踏入遍地盛开的彼岸花里。
血红色的花朵将根扎在他的身上,而他身上的煞气顺着花的根茎渗透蔓延,红色的花瓣迅速褪色后被煞气浸透,满地赤红化作一片漆黑。
铜鳞蛇的进攻的姿态立刻一顿,和彼岸花为敌的红色灯笼都无比兴奋起来,它们对煞气的兴趣要远远超过彼岸花,所以当黑色的花飞速蔓延铺向铜鳞蛇的时候,那些灯笼也像追着血肉扑过去的暴虐的兽群,将铜鳞蛇围堵着淹没。
在原本灯笼与彼岸花对峙的核心位置,露出一堆新鲜的白骨,以及一些被啃食过血肉,却还没有死的人。
正中间的地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容貌憔悴,神态萎靡,两条腿的大腿以下已经完全没有血肉,左手的五根手指断了四根,右边手背也满是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露出骨头。腹部被刮开一个缺口,能看到正在向外移动的彼岸花的根茎。
姜炳仁:“大叔?!”
这就是带小姜去拿蜡烛的那个大叔?
秦以川在中年男人身上反复扫了两眼,这人的容貌是完全陌生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莫名熟悉。
他们难道在哪里见过?
秦以川想不起来,但那个中年人见到他时目光立刻一变,本能地向前爬动一下,紧紧盯着秦以川。
中年男人:“我的猫呢?”
声音是陌生的,人是陌生的,问的话也突兀得很。可那股熟悉感分明更浓。
秦以川的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以川:“你是钢铁厂里那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