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是简清怡一家人在原地面面相觑。而在病房里,季正诚与季褚,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季正诚先拿过了宋引找来的那半瓶醋,倒满了两个小碟子,然后将又盛了一盘子饺子,无声地递给了季褚。就这样,父子俩满对面地坐着,静默无声地吃完了那三十五个饺子。这也是他们一家三口,过去十六年里,第一个没有褚晓的除夕夜。与此同时,看守所里。借着头顶微弱的电灯光芒,林素芬缩在角落里,在纸片上用铅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紧接着她将那几张纸小心地折叠起来,然后又站起身来,从一旁拿过自己每天洗漱都要用的牙刷。林素芬握着牙刷柄,在水泥地一下又一下地磨着——好在因为是除夕夜,看守所里也给大家放了电视,冰冷的牢房里难得热闹起来,所以她发出来的声响并没有被看守或是其他犯人察觉。她磨了很久很久,最终将牙刷柄磨成了薄薄的一片,锋利得如同刀锋一样。在零点钟声响起之前,林素芬便将那把被磨得薄薄的牙刷柄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等到看守和其他犯人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的血漫过了半个身子,血迹早已经干涸发黑。初蘅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听说了这个消息。林素芬写了两封遗书,一封给初蘅,另一封则是给季褚的。她没有什么文化,年轻时还没读完初中便辍学了,写出来的话也是大白话。第一封遗书——“蘅蘅,你三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我送你去医院,路上你很难受,抱着我叫妈妈。如果那个时候我没动那个念头就好。我害了你,也毁了莹莹。后悔没什么用,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也抵不上季太太万分之一,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可以,你帮帮莹莹,她不是坏孩子,你了解她的。”第二封遗书——“季少爷,对不起,是我害你没有了妈妈。你妈妈很爱你,你去考飞行员她没有生气,她那天本来想晚上炖汤给你喝的。”初蘅拿着那两封遗书,看了很久,最终放在了一边。看着妹妹低垂着眼眸的样子,宋引忍不住问:“蘅蘅,你……哭了吗?”初蘅的指腹飞快地擦过眼睛,然后她摇了摇头:“没有。”她也曾在心里千百次地向林素芬祈求过一点微薄的母爱,可惜从未得到过回应。如今,她脑海中有关林素芬的那些记忆,不论好的或是坏的、温情的或是肮脏的,都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高一下学期开学前的一天,全国物理竞赛的成绩终于公布了。结果也不算特别令人意外——在所有的竞赛生中,初蘅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入选了国家集训队。点开公示名单的时候,初蘅正在剥柚子,因此在第一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时,初蘅没什么防备,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的表情太过风平浪静,宋引根本没察觉到她在查成绩。他一边凑近屏幕,一边调侃道;“这什么啊?二月加急枪决名单?”下一秒,宋引便在“枪决名单”的第一行看见“初蘅”两个大字。“卧槽……”他一口水喷出来,溅了半个屏幕。生怕妹妹发火,宋引赶紧抽出纸巾将屏幕擦干,然后便看见了的屏幕上“国际物理学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集训队名单”这几个大字。宋引呆愣片刻,然后一跃而起,“蘅蘅?蘅蘅!”他知道自己妹妹聪明,但没想到,妹妹居然这么聪明!初蘅看着面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傻子。在褚阿姨出事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来,只有在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开心。而在此刻,初蘅才突然发现,在她终于察觉到开心的这一刻,竟然无人可以分享喜悦,身旁只有宋引。看着这个手舞足蹈的傻子哥哥,过了许久,初蘅也终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微笑。后来,初蘅便没有再见过季褚了。关于季褚的消息,都是她从旁人处零星听来的。小胖头鱼和符微月聊天时说:“季褚好像从家里搬出来了……嗯呐,在他们学校附近租房子。”宋引说:“这个狗东西怎么突然这么爱学习了?都不和我一起去打篮球了。”后来,初蘅和江敬在ipho国家集训队遇到,江敬来找她讨论题目的时候,也顺口提起了季褚,“真是没看出来,这货是学婊啊,我还以为他读书不行的,怎么认真学习了三个月就考了全校前十?所以他学渣是渣着玩的吗?我怀疑这货以前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