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问初蘅:“褚阿姨她怎么……”接到老管家打来的电话时,宋引便觉得不可置信,明明季褚生日那天褚阿姨还好好的,怎么会人突然就没了。可等看到坐在寒风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好友时,宋引不信也得信了。他五岁的时候便不在妈妈身边了,那时他刚被接回宋家,因为见不到妈妈和妹妹,每天都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那时褚阿姨便时不时地带着他和季褚出去玩。五岁的小男孩人憎狗嫌,那时连宋老爷子都时不时将他拎过来骂一顿,可褚阿姨却从没对他发过脾气,连对着他高声说话也不曾有过。宋引印象里的褚阿姨,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温柔和气,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散发着熠熠的光芒。他其实是将褚阿姨当作了自己的半个妈妈的。宋引想,连自己都如此难受,那季褚呢?他想象不出好友要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初蘅一言不发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少年,他额头上被皮带扣砸出来的那几道血痂已经被护士清理干净了,只有脸上被皮带抽出来的那几道红痕依旧触目惊心。初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装着三枚求来的平安符。她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也不过才三人而已。其中一个已经不可能平安了,另一个此刻发着高烧不省人事,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原来根本就不是她的舅舅。初蘅想,老天爷实在是太黑色幽默了。又或者,其实根本就是因为她是个扫把星,所以和她有关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沾染上坏运气。“为什么要去什刹海呢?”宋引一愣,然后才意识到初蘅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小时候,褚阿姨总是带我们俩去那边滑冰。”那时两人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闲是闲不住的,于是褚晓每每到了冬天,都会带他们俩去那儿滑冰。只是后来,季褚和他都慢慢长大了,厌烦家长的管束,恨不得每天都和同龄的朋友在一起疯玩。小时候喜欢的东西,长大后也许就不再喜欢了。可是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褚阿姨都还以为他们俩喜欢去滑冰,甚至初中时有一次,明明说好了,她带他们俩去什刹海滑冰,滑完冰就请他们去吃大餐。只是那时两个男孩子已经觉得滑冰太无聊,又不想受家长的管束,于是中途偷偷溜走跑去打游戏,叫褚阿姨在原地等了他们一个多小时。宋引不知道好友是不是因为回想起了这桩往事,所以才在寒风中坐了那么久的。哪怕是宋引,回想起自己那时的顽劣行径,也觉得悔恨不堪。可是无论再悔恨,他们都没有办法弥补了。病房里是长久的静默,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季褚沉重的呼吸声。初蘅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面前的宋引,然后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宋引点头,“你说。”初蘅将自己刚才和宋莹之间的录音拷贝给了宋引,然后道:“你帮我把这个给季褚爸爸。”宋引依言应下,但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就这样给他吗?”虽然管家没说,但见到季褚身上被皮带抽得伤痕累累,他便猜到了,这大概是季褚他爸的手笔。虽然不知道季褚他爸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打儿子,可他爸和他妈的感情有多好,宋引是一清二楚的,迁怒也不是不可能。初蘅不想对她说太多,只是道:“你给他,他会知道的。”一份录音自然不能让凶手伏法,甚至连证据也算不上,可对于初蘅来说,让季正诚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就足够了。初蘅相信,以他这样的权势和地位,必定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凶手得到千百倍的惩罚。等到宋引离开之后,初蘅终于在病床前坐下来,然后拉过季褚的右手。他起了高热,整个人昏睡不醒,就连手心也是滚烫的。初蘅忍着泪,将自己口袋里的三个平安符拿出来两个,然后将那两个平安符都缠绕着系在了他的手腕上。“你一定要平安……褚阿姨也一定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等到中午宋引再来医院的时候,身后还跟了条小尾巴。是裴凝。裴凝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季褚家里出事、又被他爸赶出家门的消息,她着急得不得了,可是又联系不上季褚,于是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宋引身上。宋引原本不想带她过来的,但他没想到裴凝居然那么能缠人,一个小时里居然给他打了四十通电话。最后宋引将电话接起来时,电话那头的裴凝哭得梨花带雨:“我真的很担心他,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他要是不想见我的话,你就让我隔得远远的偷偷看他一眼,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