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今儿怎么想着到我这里坐坐?”宋尚食坐在木椅上,见亦安到来?,对她笑道。
前面?不远的灶眼上放着一只冒白气?的锅子,宋尚食亲自守在这里,锅子里不是圣人的药膳,就?是那位殿下的药膳。只有这两位,才能?让宋尚食寸步不离。
“打扰尚食……”随后亦安便把自己几月未来?月信的事对宋尚食说?了?,“且不知道要怎么治才好,只怕耽误御前的差事。”这也是亦安对宋尚食的试探,母亲陆氏那样肯定宋尚食的医术,没道理?对方诊不出。
要知道先皇后在世时,一直是宋尚食负责诊脉,太医院的太医也只在先皇后临终前那段日子会诊过,圣人是没法子了?才那样做的。事实也证明,除了?宋尚食外,没人能?再为先皇后调养身体。
只能?说?医术再高的国手,也从阎王手里抢不回注定要归去的灵魂。唯一让人值得宽慰的是,因为有宋尚食的精心调养,先皇后走时并没有受罪。
宋尚食神色未变,仍笑道,“请学士一旁安坐,我为学士把脉。”宋尚食不愧是宋老的得意门生,既是师徒又是家传,这份诊脉的本事到底没丢。
不一会儿,宋尚食把完脉对亦安道,“学士这是操劳多度,我为学士开个方子,好生调养上一年半载的,必能?好全。”却?是只字不提亦安本身的脉象问题。
亦安心下更?是疑惑,亦安虽不通医理?,但宋尚食开的方子中,确有几味药材是极贵重的。有两味药材还要去圣人的内库里取用?,宋尚食说?她会与?圣人提这件事,让亦安只管去内库拿药。
为着这个,亦安特地带了?方子回去,请母亲陆氏帮忙,去找闻老先生看看。
这却?是在赌闻老先生的人品,毕竟这位和宋尚食是同门,又师承宋老,难免惹人怀疑。
陆氏接着方子,连儿媳张氏快要生产也顾不得,托给了?婆婆顾氏照看。张氏本就?在明德堂养胎,陆氏也不过是每日去看过两回而已。这当婆婆的每日去看儿媳,还免了?请安,也算奇事一件。
尚仁日日在翰林院修馔文惠太子实录,小夫妻俩聚少离多。张氏在白家过得滋润,全靠陆氏和顾氏两重婆婆照顾。
陆氏是个省心婆婆,张氏怀孕以来?,也没说?抬个通房上来?,好似把这事儿浑忘了?似的。倒是张氏亲娘过来?看女?儿的时候提了?两句,要不要给姑爷抬个通房,被张氏婉拒了?。
盖因陆氏对张氏提过,“你现在只管安心养胎,尚仁现在为圣人做事,轻易不得空,你们小夫妻的房里事我不会管,你也别起旁的心思才是。”都说?日久见人心,张氏在白家几个月,确实过得十分舒心,当下心就?定了?。
张夫人听女?儿这样说?,自家也心安不少。女?婿眼看要得圣人重用?,白家在外廷有阁臣、侍郎,内廷又有学士女?官,女?儿虽怀着身孕,可要陆氏要给儿子抬通房,便是张夫人也无法。可喜陆氏不是那样的人,张夫人眼见女?儿在白家这段日子气?色愈好,心下也安定了?。
“虽说?你婆婆和善,可你也别忘了?做儿媳的本分,很该给你婆婆做两件针线才是。”张夫人不是不心疼女?儿,她也是做过人家儿媳的,生怕女?儿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便不把陆氏放在眼里。在家时张夫人从来?没有因为针线说?过女?儿,只有临近婚期和现在才着急起来?。
张氏脸色微红,呢喃道,“婆婆让我这些日子都不要动针线,房里针线箩都让丫鬟收起来?了?。只能?等出了?月子,在婆婆生辰前赶制出来?。”张氏产期在七月里,陆氏早就?请稳婆在白家小住,连派去请大?夫的车都日日预备着。
张夫人这下才信女儿真个儿嫁进好人家,陆氏做婆婆,确是没得说?的。
张氏产期临近,陆氏便请张夫人到府小住,虽说不能在生产之事时陪着,但亲母在旁,总归安心几分。尚仁不得空儿陪妻子,陆氏便行此法。
陆氏先往家去,拿着父亲的信物再去寻闻老先生。老先生隐居郊外,为这事专门请闻老过府不太妥当。
陆氏亲自登门,又拿着陆太傅的信物,闻老必是会见的。
果然如此,陆氏一登门,闻老先生正好在。
待看过方子后,闻老先生对陆氏道,“这张方子确实极好,你家姑娘用?着正合适。”里面?两位药材非大?内不可得。陆氏虽然出身大?族,但论?底蕴,又怎么和国祚绵长的本国皇室比?
知道方子无事,陆氏这才安下心来?。
“多谢世叔。”放下礼物拜谢后,陆氏又匆匆回府,借着想念亦安的由头给宫里递话。圣人批给亦安两日假,让亦安从连轴转的日子里解脱出来?。
亦安再见陆氏,已是七月初。
“母亲。”亦安对陆氏请安,随后让跟着出宫的小宫女?去碧云馆歇息,蔷薇殷勤着领着人过去。蔷薇知道夫人和姑娘必有体己话说?,外人不好在场。
“安姐儿又瘦了?。”陆氏握着亦安的手,细细打量了?一回才叹道。
“想来?是母亲多日不见我,才觉得我瘦了?。”亦安抿出一抹浅笑,她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况且在宫里的日子确实极好,人人待她和气?不说?,那些话本子里的规矩压抑,亦安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闲话过后,陆氏取出亦安誊的那张方子,换了?语气?道,“闻老先生说?这张方子好极,比他开的那个还要好,你且用?着,不出四年,必能?好全的。”比闻老先生之前说?的还短上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