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是呢!”另有人附和道:“我娘以前就是他看的,直到现在我娘疼起来还直念叨着要去找他呢!那真是个好人,无论对谁都有耐心,付不起诊费那些人他也救,就是可惜小小年纪走错路……哎!”
“什么走错路啊!”突然有人神秘兮兮道:“你没听说吗?那档子事都是别人泼脏水害他呢。我有亲戚就在他问诊的扬州江家当差,听说那简直就是豺狼窝,当时去的几个大夫个顶个都都是名医圣手,结果没一个得了善终,当家的娶那女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听说前些日子因为作恶多端,被休弃后气绝身亡了,江家也遭了报应,江怀雪生死不明,下面人撑不住局面被反水了,眼下被几个掌柜逼着分家,乱成一锅粥了,江南生意场上的人都等着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嚯,这么乱呢?无怪乎裴大夫他惹一身骚,那种豪门大院里一个人长八百个心眼,这龙潭虎穴岂是普通人去得的?”
“也不只是江府吧,我听说济世堂里不少大夫也都想着法排挤他,他那亲弟弟都是……你说被这么多人盯着,能不被诋毁清白吗?”
“裴大夫那时候,说是三副药能见好就一定能,还总给穷人赠药义诊,所以他一天看那么多病人,忙得分身乏术却赚不了几个钱,听说别的大夫早就恨得他牙痒痒了……你看现在好了,眼下坐诊的这几个大夫舔着脸一句准话也不说,就懂得让你多来几趟,更有甚者浑水摸鱼卖起了假药……”
“我就说嘛!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干那档子事,你这么说我就懂了,他那叫天纵之才,小小年纪就出类拔萃,旁人肯定是要嫉妒算计他……就是大家糊涂啊,什么都信,这下好了!把人也给逼走了!”
“哎,如果裴大夫还在江城,那该多好啊……他走之后,济世堂真叫个唯利是图,先收钱才给治病,更别说给那些苦出身的人义诊赠药了……”
“我不差钱也闹心啊!只要能看好病,我多少钱都给啊……可你看看这江城,还有哪个大夫堪用?裴方远别看他架子端得高高的,他都及不上他儿子,所以这两年都不敢出诊了!怕坏了晚节!”
“是啊,裴景然知道吧?那可是神医,给皇帝看病的!一身衣钵都传给孙子了,他裴方远哪有那种天资,就是靠熬年头!”
“……你看是吧,裴大夫错就错在太出挑了,他和这些庸医不一样!裴方远他都发怵,别人怎么能不嫉妒?”
茶摊上一时群情激愤,男女老少皆是对济世堂积怨已久,借以夸赞裴书锦将济世堂狠狠踩了一通。
世人昏昧,人云亦云,有心稍加操控,流言顷刻颠覆调转,前一时将你踩进泥土,后一时把你捧上云端。
世人有知,时过境迁,日久方鉴人心,善恶是非终有公论,立身不正骗得了一时,但行好事亏不了一世。
济世堂是江城最大的医馆,门庭气派,占地辽阔,雇佣大夫小工数十人,可对于江怀雪而言,不过是个千疮百孔又不堪一击的小作坊。
江怀雪对玄黄之术了解不多,不像裴书锦能识破那些见不得人的门道手段。
他不会诊病,但他会整人。
这世上只有一种生意,就是人的生意。
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人心各异见利忘义,分赃总有不均,内里不堪一击。
江怀雪在角落里静坐旁观,事态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只需最后再添一把火。
第143章
裴方远后来回忆起那噩梦般的三天,始终觉得像是跟鬼中邪一般,让他无法置信。
十月初三,裴方远尚在外收药材,听闻济世堂突然起了内讧,裴思清带着几个学徒和坐诊的几个大夫突然就闹了起来,两拨人刚开始相互掀底咒骂,后来干脆打得不可开交,他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刘大夫他们已经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就纠集起来去官府检举济世堂偷工减料贩假谋利的事,裴方远对此事几无所知,本想着清者自清,可没想到刘大夫他们领着官差就端了他们的药房,还交出了备份的药册流水,人证物证俱在,裴方远便是再叫冤枉也没人相信。
他怕事情闹大,想着先花钱消灾,打点好官差和大夫们,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为何突然犯了众怒,以前的患者和一些浑水摸鱼的刁民纠集起来趁乱就摘了济世堂的招牌,成群结队地闹到衙门口讨要说法,怨声载道,当时便惊动了知府大人。
裴方远再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官府查抄了他辛苦经营二十年的济世堂。
裴方远也被官差带走盘问,可他是真的对济世堂售假贩假一无所知,收买药材之事他多是亲力亲为,不敢说毫无错漏但也绝对没有蓄意掺假,他大约已经猜到了缘由,果然后来刘大夫们替他作证,说一直以来受的是慧娘和裴思清的指使,与他裴方远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