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县地少,百姓大多?靠山吃山,平日白米也要八钱。李老?板涨了两钱,不至于价格太高?,大家?买不起,也能遏制囤粮,价格正好。
伙计平白挨了一脚,也不敢反驳,连忙爬上椅子,摘下白米三两的竹牌、换成一两的价格。他刚下来,还没?站稳,李老?板又抬起脚,鞋底还未碰到?对方衣角,年轻伙计已经被越浮玉拎到?一旁,顺便拍了拍肩膀上蹭到?的尘土。
“小心些。”
自从进店就?一言未发?的越浮玉终于开口,声音淡淡,明明是对伙计说话,目光却望向李老?板,凤眸似笑非笑,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被公?主轻轻拍了两下,年轻伙计愣了,李老?板也一僵,抬腿的动作生生止住,憋得脸都红了,庄掌柜巧妙地插入几人中间,笑着唱白脸,“孩子心大,忘就?忘了,咱们大人不计较,总归下次记着就?行。”
就?算再傻,李老?板也听出来,公?主和庄掌柜都在借着伙计敲打他,这次私自涨价便算了,若是还有下次……
门口护卫簇拥着公?主离开,一行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李老?板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都说永照公?主大胆桀骜、爱民?如子,我他妈还不信……”
总而言之,就?是后悔。
而潍县内,和李老?板一样后悔的大有人在。
道路封死的消息传开后,百姓们短暂地惊慌焦急了一会,但马上,知?县就?颁布救灾章程——减免赋税、无偿治伤、开仓放粮、以工代赈。
这么多?好消息,有人感恩万幸,自然也有人想趁乱浑水摸鱼。然而,街上突然增多?的巡查捕快告诉他们,最好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
知?县早上出门时,恰好遇见新捕头办案。对方刚抓住一个小毛贼,新捕头没?把人关进大牢,而是拴在马后绕城一圈,以儆效尤。
新捕头姓李,三十出头,国字脸一字胡,表情严肃,一看就?刚正不阿。知?县分明瞧见,李捕头路过时,好几个有名的刺头都缩了缩脖子,下意识避开。
“这么多?年,潍县总算盼来个好捕头。”
如果公?主没?解决赵房,对方还是捕头,肯定?内忧外?患,哪能像现在,上下一心救灾。知?县真心实意感慨一句,又问,“跟着捕头的几个小子是谁?好像没?见过?”
潍县的捕快没?几个,他都熟,而且昨夜都分配了差事,这些生面孔又是哪里来的?
主簿跺跺脚,震掉脚底的冰雹渣渣,顺着县令的目光望过去,恍然应道,“哦,那些都是公?主的人,好像是店里的伙计,公?主让他们暂代捕快,维持秩序。”
知?县忙了一夜,光顾忙活开仓放粮的事,还要统筹调度,完全忘记还要加派人手维持治安,他沉默许久,搓搓冰凉的指尖,语气万分复杂,“是要多?谢公?主。”
而这种复杂的情绪,在粮仓口看见公?主时,达到?了顶峰。
知?县到?时,越浮玉刚解散护卫,让庄掌柜带着人去乡下帮忙,这批护卫身强体壮,跟着她?属实浪费,不如去帮助更多?人。
庄掌柜快疯了,现在潍县这么乱,他怎么敢任由公?主一个人,然而对方坚持如此,他只能听从,最终还是争取到?,让一个护卫和付长盈跟着公?主。
付长盈十分听话,紧跟着公?主,像个小尾巴,公?主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知?县来时,就?看见三人站在粮仓口,永照公?主俯身,拈起几粒麦粒放入口中,付长盈紧随其?后,麦粒入口时,他顿了一下。
因为牙齿咬碎麦麸时,口腔本该盈满麦香,可他嚼碎粮仓的麦粒时,只觉得香味不浓,带着陈腐干燥的味道。
“怎么会?”付长盈犹豫询问。
“因为是陈粮,”越浮玉捞起垂落的发?丝,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崔商贪婪狡猾,答应捐粮,交出来的却不是新粮,而是陈粮。陈粮确实不好,有虫蛀,还可能混着泥土草屑,但也有好处,就?是能保证,粮食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知?县则去了装草药的仓库,情况和这边类似,都存在以次充好的情况,但眼下也不能要求更多?,他细细交代运粮的人手,一定?别耽误时间、尽快送到?,也别急功冒进,如今路不好走,千万小心。
默默听了许久,等知?县交代完一切,越浮玉才提着裙摆上前,低声询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知?县看见公?主,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飞快回道,“人都救下来了,吃食已经有着落,住处也在陆续安排,您什么都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