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独坐帐中,神色沉沉,盯着案上一摞未展的战报,久久未动。
烛火摇曳,映在她眉间的疲惫未散。思绪却如翻涌的波涛,梁肃川的死,仿佛一把刺入她胸口的利刃,无法拔出。
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未等通传,兰珩舟便提着一个小铁锅走了进来。
陆瑶眉头微蹙,却听他语气平静道:“你设了门禁,他进不来,只好托我带进来。”
她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回来时吩咐了亲卫,任何人不得入内,却挡不住这位珩阳王。
目光落在那盏小铁锅上,熟悉的香气随盖子微启弥散开来,渐渐驱散了帐内的寒意。她瞬间了然,是三叔特地给她送来的。
兰珩舟看了她一眼,将盖子放到一旁,淡淡道:“他很担心你。”
陆瑶闻言,眼眶隐隐发涨,酸涩一瞬涌上喉头。
兰珩舟未再多言,只是从容地舀了一碗粥放到她手边。锅里炖得极烂的野菜粥,夹杂着几块腊肉,热气腾腾。
陆瑶怔怔看着碗中的粥。
那年,她刚到土匪窝,蜷缩在角落里,整日不语,滴水未进。也是三叔炖了一碗这样的粥,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兰珩舟扫了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怎么?还要我喂你不成?”
陆瑶神色微沉,抬手接过碗,饮了两口,未答一语。
“陆将军。”门口传来郭羽的声音,略带些迟疑。
他原是梁肃川的都督,如今调任副将,已然担起更多责任。
陆瑶放下碗,抬眸道:“进来。”
郭羽匆匆入帐,神色疲惫,目光却在扫过兰珩舟时微微一滞。略显犹豫后,他拱手道:“将军,有一事属下心中难安,怕误会他人,故迟迟未报。”
陆瑶皱眉,语气略冷:“有话直说。”
郭羽略一沉吟,随即咬牙道:“将军,那日之事,属下越想越觉得蹊跷。”
帐内一片寂静。兰珩舟手指轻敲桌面,眉眼低垂,神色平淡,未发一语。陆瑶垂眸不语,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郭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陈将军明知兵力不足,却数次劝您孤军深入,此举本已令人费解。而那日梁副将率兵劫粮,敌军的防备之周密,仿佛早有准备……属下不敢妄言,但这背后,怕是另有内情。”
陆瑶眉心微蹙,却依旧沉默。
郭羽提到的这些,陆瑶早已反复思量。营中有内奸,毋庸置疑。
数次连败,陈璋虽有种种借口搪塞,却难掩其中的诸多蹊跷。
尤其是劫粮草一事,军中主副将领皆知,消息不胫而走。而她率兵突袭敌营的计策,除兰珩舟与梁肃川外,无人得闻——一条路断了,另一条却通了。
陆瑶缓缓抬眸:“陈璋,确实可疑。”
兰珩舟依旧神色淡然,挑眉问道:“那将军以为,该如何解局?”
陆瑶未答,转身走到沙盘前,手指稳稳点在几个位置,语气冷静而笃定:“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便是敌方粮仓。”
郭羽脸色骤变,惊愕脱口:“陆将军,你怎知得如此详细?”
陆瑶开口道:“那日天灯偷袭敌营,敌军防备虽严,但唯独这几处动静最为紧张。如此反应,显然是非同寻常之地。”
随后,她眸光微敛,语调一转:“既然如此,便顺水推舟,放出假情报,引他们自乱阵脚,再一网打尽。”
郭羽闻言,抱拳笑道:“陆将军果然妙计。但若陈……那人顾忌粮草事刚过,担心暴露,不敢轻举妄动,又该如何应对?”
“这不难。那日随梁副将前往之人,随便抓一个关押,便说他是奸细。”
说罢,陆瑶走到沙盘前,凝神片刻,指尖轻点几处关键位置,逐一交代任务后,目送郭羽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