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琳?你这是?”周生晴站在炸鸡店门口,回头见龚月琳路过,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哦,我回家去。”周生晴一笑,道:“好久不见,要不吃点儿炸鸡?这儿炸鸡特别好吃。”“不了,我刚吃过饭,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周生晴脸上笑意盈盈,朝龚月琳挥了挥手。可能是刘泰山跟秦文涛过去有过误会的缘故,周生晴第一眼见到龚月琳,下意识就想到了秦文涛。目送龚月琳消失在人群里,周生晴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着,她家里出事之后,也不知道秦文涛还会不会对她不离不弃。她并不看好两人的这段早产恋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就算是成年人的恋情,没有足够物质的支撑,到最后也会一拍两散,更不要说两个还未踏入社会的高中生了。想到这里,周生晴不觉摇头。想着多好的一个女孩儿,让秦文涛那小子惦记上了。那家伙自己倒是见过几次,一看就是那种吊儿郎当,不务正事的主,周生晴觉得,秦文涛配不上龚月琳,她们两人,压根儿就不在一个频道,以后很难走到一块儿去。“同学,您的东西好了。”炸鸡店的店员提醒道。周生晴哦了一声,道了一声谢,想着得得快点儿回去,免得姚萱等急了。走在街道上,龚月琳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最近几天,她觉得自己状态不是太好,看书也看不进去,晚上总是失眠,她也是手欠,在网上查了一下自己的症状,显示自己既是焦虑症,又是抑郁症,瞬间感觉自己是没救了。打通了一个咨询电话,一个自称是心理医生的女的,问她是不是性格太孤僻了,不愿意跟人交流才导致了持续焦虑,继而影响到了睡眠。龚月琳不觉得自己性格孤僻,只是觉得应该精简社交,面得把太多时间花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相比于很多人,她其实把学习看的还是比较重的,每次成绩进步,都会给她带来很强的成就感,她发现自己对亲朋好友的赞许有种近乎上瘾的渴求,她希望得到父母以及亲友的认同,这样,才会让自己更有底气。然而,一想到,以后无论自己再优秀,自己的父亲将永远也不会再为她喝彩时,她多少是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在她的记忆当中,他好像就从未真正因为自己的学习而自豪骄傲过。他在乎的,是怎么去挣钱,包括用不法的勾当,比如贩卖枪支,给人当杀手等等。一个月前,那是她最后一次跟她的父亲通话,她将自己引以为豪的成绩说给对方听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啥?多少分?五万!”龚月琳只得又重复一遍,电话那头哦了一声:“好,看来,我这闺女不赖嘛,八筒!”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老爸我给你买,发快递,过两天就能到。“哦,我——”龚月琳话没出口,就听电话里忽地又是一声:“幺鸡,胡了,我去他妈的,这手气忒好了点!”她也不知道电话里是在炒菜还是在烙饼,怎么好端端地就糊了。走过熙攘的街头,偶然一瞥,发现身旁有家买糖炒栗子的商店,老板是个身材发胖的中年男子,他见龚月琳停下脚步,便问:“小姑娘,买点儿?”“一袋多少钱?”龚月琳拿起货摊上的一袋板栗。“我这儿给你现炒,一袋三十。”说着,男子又打趣道:“包好吃的,不好吃我免费请。”龚月琳犹豫片刻,将怀里的书装进了包里:“那就一袋。”“好嘞。”男子一边炒,一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脸上挂着笑容,还不时看向龚月琳,似乎是怕冷落了她。不一会儿的功夫,热气腾腾的栗子就出锅了,男子用勺舀出几颗来,让龚月琳尝尝,龚月琳拿一颗吹凉了,剥开喂进嘴边,感觉味道挺甜,而且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于是她微笑点头:“好吃!”男子将炒熟的栗子装进了纸袋里,递给了龚月琳。她拎着那袋板栗,继续往回走,路上,她想起与她父亲在一块儿共事的一个表叔,回来后讲述的当时空袭的整个经过。——当时正是中午,他们刚刚谈成了一笔生意,得到了一大笔订单,因为高兴,他们一群人就在营地支起桌来煮火锅庆祝,吃饱喝足之后,各自散去睡觉休息了。结果半个小时后,一颗炮弹就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营地里,在尘土飞扬之间,一整座楼瞬间就倒塌了。接着,又是第二颗炮弹,第三颗,不足五百平米的场地里,一连落下了七颗炮弹,场地内所有混凝土建筑,都被炸成了废墟。当时,他的表叔,刚好外出有事,不在营地内,所以才有幸躲过一劫。当他们好不容易清理了废墟之后,发现很多被炸的人,都已经尸骨无存,被炮弹高温炙烤得直接汽化掉了。,!这次空袭,是北约联军发起的,他们利用了一种非常先进的炮弹,威力强大,而且爆炸残余物对环境非常友好,基本上零污染,属于很环保了!当清理掉那一堆堆的建筑废墟之后,如大家事先所料的那样,遭遇轰炸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幸存,当时只找到了一只烧焦的左手,可以确定是龚父的,因为那只左手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是定制款的,上面用英文刻着“情比金坚”四个字,那是他跟他老婆的结婚戒指。然而,当在场的一个兄弟,拿起他焦黑如鹰爪的手掌时,那戒指却不合时宜地掉落在了地上。他那位兄弟只得捡起戒指,想着重新给戴回去,可发现除了中指以外,老龚的其余手指都已经蜷曲到了一块儿,此时,他那翘着中指,仿佛在无声地表达他对自己莫名其妙死去的不服,以及对这个操蛋世界的蔑视。他的兄弟见到这一幕,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看看戒指,又看看那焦黑的手爪,转过脸去,一咬后槽牙,索性就把戒指套在了中指上……就这样,老龚比其他的兄弟更幸运地,被装进一个通体黝黑的盒子里,由他的一个远房表弟带回了国,送到了他的妻子面前。当那个通体黝黑油亮的盒子被送到老龚妻子手上时,她起初表现得平静,好像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觉睡醒,都会如烟云一般散去。当她意识到,往昔那个一米八几的大汉现在被装进了一个三尺见方的盒子里时,她才长叹一口气,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嘴唇止不住颤抖起来。当她打开盒子的那一刻,神色当中多少有些惊讶,愣了有几秒钟,然后就嚎啕大哭:“狗日的老龚啊,临死了还要戏弄老娘一回!”:()盘古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