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檐角悬着的风铃晃荡,马蹄声有节奏地叩击着元安大街青石板路。
车帘被微风轻轻撩起一角,隐约能窥见京都的繁华。
林杳好奇地探出头,后背却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拉力把她扯了回来。
林杳刚想回头骂人就听到车帘外一匹马飞驰而过的声音,余光瞥见一黑衣男子驾马而去。
“骂呀。”百里昀视线落在她心有余悸的脸上,嘴角闪过一抹不屑的笑,“阔别元安才两年,你可别刚来元安脑袋就被马撞掉了。”
林杳刚生出的感激之情立马荡然无存,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
百里昀也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兴致。”
林杳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听得直皱眉:“不是?有兴致也碍着你啦?你管这么宽,你……”
百里昀一记飞眼就刀了过去。
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林杳先败下阵来,想到百里昀以后对自己还有用,只能忍气吞声收起脸上质问的神情,大度地摆摆手:“你要问我什么你就说吧,一路上明里暗里点了我好几次,说我兴致高,你快问吧,再不问我都要被你点成骷髅了。”
百里昀扯了扯嘴角,什么奇了八怪的比喻。
“我管你有没有兴致。”
死鸭子嘴硬。
“你想问什么就问嘛!别藏着掖——”
突然,景从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嘶鸣,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紧急停住。
林杳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被百里昀猛的一推,又撞到了背后的马车车壁,痛得她直龇牙,正想抱怨几句,猛然想起什么,又胡乱摸了摸腰间,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玉佩没碎。
待马车稍稍平缓,百里昀立马拉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景从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前方:“公子…前面……”
没等景从说完,百里昀已经跳下了马车,快步向前方走去,群青色发带在车门处打了个卷儿就不见了。
林杳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撩起裙摆也跟着下了马车。
只见前方不远处,原本热闹的元安大街此时乱成了一团。
“借过,借过。”林杳挤进人群,这才在人群最前头找到了百里昀。
一朱柿色衣裳的女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纤细的四肢不自然地弯折着,关节处呈现出怪异的角度,面庞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几缕发丝黏在脸上,被血水浸湿,眼中的光彩已然消逝,只余下无尽的空洞,嘴角却是挂着笑,很是诡异,让人发怵。
她躺在那一滩刺目的血泊之中,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那是血泊还是她朱柿色的衣裳。
林杳一瞬间感到脊背发凉,捂着嘴巴脚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一股凉意自脚底伸起,直冲天灵盖。
“景从,去把我的外袍拿过来。”
百里昀转头对刚赶上来的景从说,景从应声,不一会儿就拿着他那件外袍过来了。
百里昀接过外袍,盖住了朱柿色衣裳女子的尸体。
间歇性的耳鸣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此刻细碎的人声才一点点渗透进来,林杳抬起手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开始落泪,慌忙胡乱抹掉。
尸体,她在七岁的时候就见过了,但此刻看着朱柿色衣裳女子还未闭上的眼睛,她竟然从中读出了一丝苍凉与悲壮。
百里昀抬头看向朱柿色衣裳女子所坠之楼。
这是樽楼,元安大街上最负盛名的酒楼,一共三层,每层三丈多高。
第三层中间一扇窗户开着,与朱柿色衣裳女子坠地之处位置相近,且没有围观者从那里探出头来,大致可以判定是从那里一跃而下的。
樽楼底层全是散座,供普通顾客就餐,二楼和三楼是雅间,供有钱的顾客使用,若是从三楼坠下,那此女身份并不一般。
不消片刻就有巡逻的带刀侍卫兵分两路,一路将樽楼门口围了起来,另一路上楼例行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