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阮言一倒也不与我争辩,他收拾好自己的棋子,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手中的棋子正要落下,瞥见窗外有灯火靠近。
这灯火移动的十分迅速,想是执灯笼的人走得很快。于是我又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对阮言一道:“今日恐怕下不成了。”
第131章
那灯火随着来人的匆匆步履越来越近,很快就近得足以辨别来人的身形和样貌。
是沈涤尘。
平日里这个时候虽然有些晚了,但陇客或者彷月会来传达些沈涤尘的旨意或嘱咐。今日他竟自己来了,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我和阮言一起身走到门口迎他:“恭迎陛下。”
沈涤尘没有立即让我们起身,只是瞥了一眼阮言一,又看了看桌上的棋盘。对我道:“这是皇后又输了?”
“棋艺不精,让陛下笑话了。”我毕恭毕敬地回答。
“皇后、阮先生,”沈涤尘在棋盘跟前坐下,缓缓开口道,“免礼吧。”
陇客适时地将殿中的侍女都打发了出去。阮言一也并非是不识趣的人,他见此情形,拱手对沈涤尘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草民也退下了。”
沈涤尘点点头,关切道:“如今正值夏秋交际之时,夜里已经有些寒凉,阮先生注意添衣,早些安寝。”
“谢陛下关怀。”阮言一再朝他一拜,退出了东明殿。
我接过图南送来的茶递到沈涤尘跟前:“陛下是稀客,尝尝我这专用来待客的好茶。”
“是朕打扰皇后和阮先生雅兴了?”沈涤尘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轻抿一口,“果真好茶。”
沈涤尘见我和阮言一在一起总要阴阳怪气一番,我若是接了他的话,难免又惹一番口舌。我实在是懒得与他再起争执,只一边收拾棋盘一边问他:“陛下深夜造访,可是有要事?”
“怎么?”沈涤尘倚着垫子,抬着下巴眯起眼看我,“阮先生深夜来的,朕就来不得?”
本不欲与他争辩的,但很遗憾,我这许多年,也很难学会一忍再忍。
冷笑一声,我出言相讥:“东明殿大门四开,只要是有腰牌的谁来不得?倒是陛下日理万机,又常有贴心人相伴,鲜少踏足。”
沈涤尘将茶杯放回桌上,茶杯与桌子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既给我警告,又表明自己的大度:不会因为我一句讥讽之言而恼怒。
他长叹一声,闭着眼,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辰阳殿没有人气,修仪处又实在太聒噪。朕来皇后这里躲躲清静。”
我走到他的身后,将他的手拿走,亲自上手替他揉按头顶的穴位,声音也放缓了许多:“是蜀地贡、川两州的收成问题吗?”
“皇后也有耳闻?”沈涤尘问完,不等我回答就轻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兄长李修文如今就在贡州任职。”
“是,”我替他揉捏着肩颈,“今年蜀地大旱,又遇蝗灾。田地里的庄稼折损了近八成。如今快到收成的日子了,有的农户田地里杂草长得比庄稼都高。哥哥着实也为这事发愁。”
沈涤尘睁开眼睛盯着我:“远在蜀地的事,皇后知道的倒是比朕只多不少。”
我轻叹一声,道:“嫂嫂担忧哥哥,每每写家书,难免带上只言片语的。这一年下来,什么因什么果,我自是也看了个一二。”
似是在判断我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假,沈涤尘盯着我看了有好一会儿才又将眼睛闭上:“今年天灾不少,东面也有水患,唯独秦王所处的南疆风调雨顺。那年我分散他的兵力,又让李陟遐蚕食掉璋,瞳两地这一部分部分兵力。如今他休整六年,或已经胜过当年许多。此刻更要提防。”
沈涤尘的担心不无道理,近些年来,秦王鲜少与朝廷联系,也不怎么上疏。大有拥兵自重,想要自立为王之势。
“可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道。
“是,”沈涤尘拂开我的手,坐起身:“所以这就要靠皇后的兄长了。只要他和川州州牧许自重能稳住贡、川二州,秦王自不敢轻举妄动。”
说得容易。食者民之本,如今收成都要保障不了了,想要稳住,谈何容易?
但这话我说不得,也就只能怏怏道:“哥哥必定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
“好了,”沈涤尘换了一种语气,“朕今夜不想谈这些烦心事,你来陪朕手谈两局吧。”
我坐到沈涤尘的对面:“好。”
沈涤尘想要的清静没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一局棋还未分出胜负,苏迪儿就差人来请,说是修仪腹痛难忍,不肯让太医诊脉。
我忍不住“噗呲”一笑,沈涤尘看向我,眉毛中间拧成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