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家人认定是冯竞的父亲故意把你父亲推到树墩上,最后,他父亲也把命赔给你父亲了,这件事早在他父亲离世的时候就划上句号了,为什么你要将仇恨延续到现在呢?”高杰一愣,“那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谁要负责?”他从小失去父亲,母亲改嫁,继父对他也不好,这种生活,是谁的错?他的父亲死了,他总要怪罪一个人吧?怪冯竞的父亲?可是他已经死了,怪也没用。怪冯竞的母亲?她人都跑了,怪也没用。现在就剩冯竞一个人,他不怪冯竞怪谁?严亦思算是听出来了,高杰现在对冯竞的仇恨,源于他现在生活的不如意。严亦思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搬起长桌。高杰没想到严亦思会突然搬桌子,急得在她身后追着喊,“你搬我桌子干什么,你要搬到哪里去?”严亦思回过头问他:“你原本要放在哪里?”高杰一愣,指了指前方遮阳大棚下的空地。严亦思把长桌放到空地上,拍拍手,径直朝外面走。经过高杰的身边时,她停了一下,“人不能带着仇恨生活,你如果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如意,不如试着去改变,不要用仇恨给自己编一个自暴自弃的借口。”话太长,高杰花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严亦思已经走远了。他站在原地,看着严亦思的背影,回想刚才她说过的话,鼻子一酸,为什么一个见了两次面的人,都比他继父要更了解他的状况?高杰转过头,看见那张长桌稳当地摆在操场上。心想,严亦思刚才有句话没有说对。她说冯竞的童年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她错了,明明冯竞的童年比他要好,冯竞有个很好的后妈,而他没有一个很好的后爸。严亦思刚从遮阳大棚里出来,就听见冯竞在叫她。“妈,你刚才和高杰在一起?”冯竞好奇地朝遮阳大棚的方向望了望,“你们在说什么?”严亦思没回答他,只是走上前,摸了摸冯竞额头上那块淤青的地方,问他:“这里还疼吗?”冯竞脖子一缩,“早就不疼了。”严亦思放下手,说:“不疼了就好。”然后走到七班的遮阳大棚下面,开始寻找冯竞的位置。冯竞站在操场上,看了看高杰的方向,又看了看严亦思的方向,想起严亦思刚才的话,他摸了摸额头上淤青的地方,自言自语:“妈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严亦思在远处朝他招手,“冯竞你快过来啊,我找到你的位置了。”冯竞原本还在想心事,听到严亦思的呼唤,赶紧跑过去。在看到位置的一瞬间,冯竞脸色一沉,“位置怎么是在这里?”班级里所有的位置都在遮阳大棚里面,只有冯竞的位置安排在遮阳大棚外面。冯竞并不关心自己坐不坐在里面,但是他如果坐在外面,严亦思就要一起陪他坐在外面晒太阳。冯竞很生气地叫来班长,班长也是一脸无奈,“咱们的位置是按学号排的,你的学号是最后一个。一排五个人,这么排下来,就多了你一个,我也没办法啊。”严亦思见班长也很为难,把冯竞拉着坐下,“哎呀,晒晒太阳也挺好,来来来,快坐下。”冯竞一脸沉默地坐了下来。家长会很快开始了,副校长在台上拿着稿子,就“引导孩子远离暴力”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刻的演讲。副校长在台上讲得声情并茂,冯竞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看了看其他班级,也有像他这样“多出来的人”。那些多出来的人,和他一样,带着父母一起晒太阳。九月份的太阳还是有些厉害,晒得人皮肤发红。冯竞愧疚地看了看严亦思,见她脸上涔出一层细汗,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严亦思的脑袋上。严亦思推开衣服,擦了擦汗,“没关系的,顶着衣服更热,你快穿上,胳膊别晒伤了。”冯竞收回手,脸上一阵羞愧的红。冯竞以前对于自己的成绩从来不在意,考得差就考得差,也没有妨碍谁。现在看到严亦思一起陪他晒太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学号最后一个,因为他考了最后一名。如果他不是最后一名,严亦思也不会陪着她晒太阳,她应该会坐在遮阳大棚里,和其他大多数同学的家长一样,舒服地听演讲。以前他觉得自己成绩差和别人没有关系,不会妨碍谁,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冯竞第一次为自己的差成绩而感到羞耻。整个演讲,冯竞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倒是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当时班主任周老师对他的态度,想起班主任周老师对冯厉的态度,甚至还想起当初冯惠考了年级第一的时候姑姑冯耀霞惊讶又佩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