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眸贪婪锁住狼崽子身形,陆寒尘想好好看看心上人,只觉怎么都看不够,尤其是方才睁眼时一扫而过看到狼崽子左眼尾之下的朱红刺青;这三年陆寒尘每每想到当时的冲动,都恨不能剁掉自己的双手,竟是在心上人面上亲手划下伤痕。
便是方才因这道朱红刺青有瞬间惊艳,可也不能消除陆寒尘心中万死难辞其咎的愧疚;不管狼崽子如今有多么令人惊艳,也不管他是如何平淡看待这道刺青,都改变不了这道伤疤在两人心中留下的痕迹。
自从天下人知晓雍帝陛下左眼尾之下的朱红刺青后,最大的疑惑便是这刺青究竟是何图案,有何特别的意义···此时的陆寒尘也很想问问,狼崽子做这刺青时,可有一星半点的原因是为自己,然而他又如何敢问。
谢令月这才转头看过来,朱红刺青在烛火之下添了几分旖丽,夺人心魄的美;然他说出口的话却令陆寒尘再也不能专注看这道刺青,心中揪紧。
“陆寒尘,你如今已是二十七岁,将近而立之年,该做甚么不用我再多言···雍都这些日子,谢峰为你调理身子,望君珍重。”
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后背对着这人又道:“大宣的一切你得来不易,不必因我而让步,早日完成和谈早日回大宣,陆寒尘···保重。”
话音落便要迈步离开,顺手想拿起被卫兰陵搭在椅背上的狐裘;不顾身上还虚软无力,陆寒尘连滚带爬从床榻上跌落,紧紧拽住谢令月的衣摆,顺着力道站起,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语调戚戚。
“阿月不要走!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三年前是我错了,今日···宫门前也是我错了,我都改···阿月不要待我这般疏离,求你···”
滚烫的泪水隔着衣衫渗入谢令月的后背,一时间心中酸涩;桃花眸闭了又睁开,低醇的声音艰涩:“陆寒尘,你我三年前便已断情,如今只是两国君臣···莫要如此情态。”
虽则今日两次登上城楼看这人,又有母亲的点拨,此时他已在这里,谢令月却并不认为自己要与陆寒尘重拾旧情;只是担心这人的安康罢了,怎么说都是他两世唯一动心过的爱人,谢令月做不到真的冷心绝情。
他亦知这三年陆寒尘为自己做过什么,心里也曾多次动容;可断情就是断情,谢令月并不是放不下之人;此次过来,除了挂心陆寒尘的安康,另一件事便是要将大宣境内的同尘楼交给他,便当偿还了这三年他的援手之谊。
当年在大宣谋划建立同尘楼,本就是为陆寒尘准备的退路;如今这人扶持荣王即位,自己成了大宣的摄政九千岁,权柄煊赫;再将三年间他援助自己的财富成倍奉还,还有同尘楼的情报以及他给留下的那些武器,谢令月相信大宣再无人能威胁到陆寒尘的地位与安危。
如此,也算对得起他们曾经的情意,对得起他们相爱一场;至于日后,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便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陆寒尘怎会甘心,更紧抱住这人腰身,脸贴在他后背,语无伦次道:“没有阿月,我要同尘楼作何!”
就这般抱着人转到他身前,仰头又道:“我只要与阿月的往后余生!阿月信我,这三年我无一日不想你,无一日安寝,无一日不在寻找你的踪迹···”
怕自己的眼泪被他嫌弃,随手擦了一下,眼尾通红:“阿月还不知罢,从肃州回京后,李昭辰还试图联络我唤起往日情意···可我心中唯有阿月!”
为了让狼崽子信自己,陆寒尘加重语气:“阿月也有探子在大宣,应是知道了,我对李昭辰半点没留情面,他落得圈禁皇陵的结局还是我的手笔···对了,曾经伤过阿月的白清涟也被我杀了···阿月你看,我心中只有你···求你···原谅我之前的过错,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如此凄婉狼狈,抱着自己时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怕是只剩下了骨头,竟是这般的憔悴瘦弱,谢令月如何不动容,尤其他此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与自己表明心迹···
“莫再哭了,你如今最是需要平心静气修养···陆寒尘,你我都是男子,当干脆利落,实在不必如此···纠缠不清。”强行压下心中的疼惜与不舍,谢令月不愿拖泥带水。
陆寒尘哪里还管其他,任由咸涩眼泪流入嘴角,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红着眼睛哭道:“便是三年前都是我的错,可是阿月,你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么···当初是你撩拨我,是你教会我动心动情···如今我一颗心都落在你这里,阿月···你不能对我如此绝情!”
话落便不管不顾吻上他的唇角,追逐撕咬,誓要打动这人,叫他为自己心软几分。
谢令月仰头后退一步,双手将人推出自己的怀抱,低喝:“陆寒尘!三载已过,早已物是人非,你我的心境也不是三年前···大丈夫当志在四方,莫要如此儿女情长!”
“我知道了···”陆寒尘退后一步,定定看住他,眸光茫然:“阿月是不是还计较当初我刺你那一剑,若是···我把心剖出来给你,是不是阿月就能看到我的真心···”
只是眨眼之间,这人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匕,朝着自己的左胸口用力刺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谢令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这人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轰然倒地!
“陆寒尘!”随着疾呼,谢令月大步跨前将人接住,慌乱间疾点他胸口几处穴道;眼看着人面若金纸,嘴角涌出血迹,桃花眸再也没了方才的清冷疏离:“来人!快传谢峰进来!”
此时他终于明白方才陆寒尘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人怎就这般傻,怎还是这般冲动,他便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么!
强撑着一口气的陆寒尘费力抬起右手,颤抖抚过他面上的朱红刺青,断断续续道:“如此···阿月···阿月可能原谅我?”
滚烫的泪水洒在他面上,模糊间听闻:“陆寒尘你个傻子,我原谅你,不要睡过去!”
右手终于安心垂落在地,陆寒尘彻底昏迷不醒···
谢令月的那声呼喊惊动了候在外面的玉衡与天玑,两人冲进来就见自家督主人事不知被雍帝陛下半抱在怀中,胸口血迹斑斑。
目光上移便看到督主胸口那把匕首,玉衡就要发怒质问,被谢令月喝住:“还愣着做什么!快叫谢峰带药箱进来!”
天玑认出来那把匕首是督主之物,便知不是雍帝陛下动手,生怕玉衡冲动之下坏事,推了他一把叫他快点去将人带来;玉衡慌乱的脚步声惊动了在厢房的卫兰陵与卫昭,他们是与谢峰一起匆匆进入屋内。
看清暖阁里的情形,谢峰疾步上前,喝令其他人不得插手,他与谢令月两个将人小心移到床榻上,着急打开药箱准备好药物,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便动手拔刀;卫昭被眼前的情形吓住一时愣在当地,是卫兰陵将他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才转身到了床榻前,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此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静静看着谢峰与谢令月配合,快速拔刀处置伤口;卫兰陵叫天玑将正屋所有烛火都放置在暖阁内,瞬间亮如白昼,亦能看清谢峰额上渗出的汗滴,还有谢令月眼里噙着的水雾,亦有满眸的关切。
处置包扎好伤口之后,谢峰这才再次为陆寒尘诊脉,神色越加凝肃;良久后,看向主子长叹一声。
“幸而伤口未曾伤到心脉,再靠近半分···便是回天无力;原本督主的身子便伤了根本,这一刀更是雪上加霜,怕是···十天半月也难醒来;这期间最怕的是伤口引起高热,需得小心谨慎照顾···”
而方才开的药方显然是不能再用,谢峰站在窗前的案几上重新斟酌药方,偶尔问谢令月一声,生怕他自己用的剂量有误;待到谢峰拿着方子出去亲自煎药,屋内几人这才呼出一口气,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