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江越更是一点都不念陆寒尘稳定朝堂之功,曾经有过的一点对此人的欣赏此刻烟消云散,只想与这人一分高下,也叫谢令月看清楚,究竟谁才是那个更适合与他比肩之人。
甚而江越此刻心中翻涌起一个阴暗念头,是陆寒尘这厮先不留情,若是趁此机会了解此人性命···谢令月是不是就可以多看看他,多在意他···
二人皆心存杀意,出手招招狠辣,每一次都是直奔对方命门;谢令月终于制止了锦衣卫与征西军将士的交锋,转头便看到两人俱是杀招,甚至陆寒尘嘴角溢血,江越的银甲上也有丝丝血迹。
再顾不得其他,飞身而上,强行介入两人厮杀之间;江越与陆寒尘皆是高手,发现他的意图后,眼疾手快收手;江越的反应更快,狭长眼眸一转便撤回银枪,作出要避在谢令月身旁的姿态。
电光火石间,陆寒尘来不及撤回的长剑划过江越的左臂,一道血线喷涌,谢令月伸出要格挡的右臂亦被波及,墨色狐裘的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陆寒尘凤眸终于清明,手中长剑脱落,怔怔看向眼前人。
“清尘可有事?”翻身下马后欲上前的脚步被这人桃花眸中的冷冽惊住,面色青白,低喃:“清尘信我,你过来时我便停下招式,是江越自己撞上我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剑上···”
一旁江越的亲卫愤慨出声:“九千岁胡言乱语,属下看得分明,谢公子过来时我们将军已是停手,是九千岁你趁将军分神,又下杀招!”
“给本督住口!”陆寒尘厉声冷喝:“本督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颠倒黑白!”
无人注意之处,江越给那亲卫一个眼神,那人便一副愤愤不平却又不得不退下的情态。
谢令月果然高喝:“陆寒尘你闭嘴!”
不可置信的陆寒尘踉跄后退一步,凤眸俱是痛色。
继而仰头大笑,笑声嘶哑中皆是愤懑与惊痛;谢令月缓缓闭眼,很快又睁开,转头先问身旁人:“将军伤势可有大碍,不若叫亲卫先去一旁给你包扎。”
谢令月是何等的身手与目力,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看的清楚,江越确有故意之嫌;虽不知他为何这般,可谢令月只知若不是陆寒尘先挑起争端,便不会有此刻的剑拨弩张,更不会有两人的受伤;还不知倒在地上的十余人生死如何,叫谢令月如何能对陆寒尘和颜悦色。
当务之急是先平息此番事端,才会对陆寒尘疾言厉色。
扶着左臂的江越当然还想在此火上浇油,好不容易挑起陆寒尘的怒火,好不容易这厮暂时失了神志;此时若是不加以利用,毁了他在谢令月心中的印象,未免功亏一篑;然江越也算揣摩得清谢令月的性子,知晓此时自己若是再多言,之后这人总能察觉一些端倪,不如见好便收。
正面对陆寒尘的谢令月并不知晓,江越在亲卫的搀扶下转身之前,还对陆寒尘投去一个不屑之极与挑衅之极的眼神;已停下大笑的陆寒尘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翻滚的戾气,正要与狼崽子解释分明,抬眼便看清江越的眼神。
更令他目眦欲裂的是那厮还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狼崽子身上,而后对自己无声开口,陆寒尘当然看得分明,那厮说的是“陆寒尘你输了,清尘将是我的人”!
如此挑衅,九千岁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再次消失无踪,脚尖微抬挑起地上的长剑,举剑便是杀招刺过来;扶着江越的亲卫惊呼一声,谢令月亦迅疾横跨一步挡在江越与亲卫身前···
所有人便都看到,九千岁手中长剑被立在当中的玄衣公子徒手荡开几分后,剑尖还是紧贴他左眼尾靠下之处划过,留下一道凌厉划伤;近在咫尺的陆寒尘与江越更看清,那划伤深可见骨······
“清尘!”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陆寒尘更是手中脱力,再也握不住剑柄,随着清脆声音掉落在地。
就在他愣怔的功夫,江越甩开亲卫搀扶,大步靠近,双手慌乱抬起却不知该如何,眼焦急,语无伦次道:“清尘可有事?先莫动,我叫军医过来看看···”
这一声提醒了还在愣怔的陆寒尘,急切奔过来,大力撞开江越后,颤抖着伸手就要抚上谢令月左脸颊,终是停顿,就这般顿在半途;薄唇抖动,语不成调:“阿月···你为何挡过来···我···我看看伤口···”
本来候在远处的谢七与谢十一隐约瞧见主子被伤,拍马冲过来,踉跄下马,就要挡在主子身前;待看清主子伤到脸颊,血线不断涌出,倒吸一口气,拔剑便对准陆寒尘与江越。
他们两人站得远,又是在马上,并未看清主子受伤的情形;但主子身前只有这二人,便是他们身份尊贵,伤了主子便不行;便是拼得一死,也要伤了这两人。
“谢七、谢十一退下!”谢令月喝令出声,这个时候他们可不能再给添乱,不然怕是更控制不住局面,没看到已做出防备之姿的锦衣卫与征西军么。
谢七犹豫:“可是主子···”
“退下!”谢令月再次冷喝;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谢七两人不甘心转身,却并未走远,抱剑守在几步开外,目光紧盯在主子身上。
被撞开的江越此时看陆寒尘更是厌恶至极,他是存了挑衅这人的心思,可谁知这人竟是又起杀招,更不曾想到谢令月会挡在他身前;心中暗骂自己为何要与这阉人争一时长短,平白牵连谢令月受伤,伤到的还是脸颊······
偏这阉人还撞开自己,挤到谢令月面前,他便不觉羞愧么;一肚子火无处发,正好军医被带到,江越便呵斥陆寒尘靠后,先治伤要紧;怎奈陆寒尘半分不动,江越恼火,直接对他面门便是一拳。
而陆寒尘此时满眼都是谢令月左脸颊的伤,顺着脸颊流下来的血线与血珠刺痛了凤眸,竟是不知躲避,生生挨了一拳,嘴角再次溢出血迹;谢令月也来不及阻拦,见陆寒尘挨了这一拳也再未动容,也不管伤口,转头对江越淡淡出声。
“湛霆可否先与军医避开,容我与督主单独说几句?”
不知为何,明明此时谢令月面上清淡,可江越就是直觉此时应该听他的,否则后果不是他心中期盼,遂低声招呼军医避在不远处。
随着江越避开的动作,原本在周围的锦衣卫与征西军将士皆退避远处,倒是两方阵营分开的彻底;显然他们也被惊变吓到,各自的主子都动了真怒,他们若是还敢闹出什么动静触了主子的霉头,怕是不要命了,自是远远躲开的好。
这些人躲开的时候还不忘清理地上的死马与生死不知的兄弟,只有雪地上刺目的血迹提醒着这里方才发生过什么;寒冷夜风袭来,空地中间站立的两人身披的墨色狐裘皆荡起衣摆。
此时陆寒尘也如江越那般直觉,深觉清淡冷肃的谢令月更令人犯怵;哪怕这人从受伤到现在都未曾喊一声痛,也不曾面色动容,更不曾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可陆寒尘只觉得一颗心都坠沉到底,他与狼崽子的距离将更加遥远,将是再也不可触及的遥远;只是这般想想,便心头刺痛,将要呼吸不过来;抬手抚上胸口处,凤眸尽是慌乱,薄唇颤抖几次后终于张开,却还是断断续续不成调。
“清尘···可否先叫军医为你治伤,或是先上药止血···有甚么话之后再说···”陆寒尘怕啊,怕谢令月说出什么不可挽回之言,因而转移话题,想要他先治伤,能拖一时是一时。
白日他只是试图给狼崽子下软筋散阻拦于他,这人便能说出暂时分开之言;现下他竟冲动行事,一再与江越争锋相对不说,狼崽子喊停后他又刺出一剑,去也因此伤到狼崽子,还是毁容这般严重的伤口······
谢令月定定看住他,良久后闭目又睁开,眼中都是坚定之色:“陆寒尘···你我到此为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