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知道了。
霍尘懂得她的弦外之音,半蹲下来握紧他的另一只手,抵在唇边吻了吻。
发生这么大的事,说没有预谋是不可能的,崔千雀一死,代表着淮安王旧党正式入局,她那句临终前的“我忠者杀我”,将表面维持的所有伪装悉数扯下,拉着所有人下了水。
自此,再也没有幕后之人,大家一起上了棋桌,生死胜负,各凭本事。
秋长若收了东西:“你陪陪他吧,他醒来希望见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你,我去看看长记,长念在陪着,好像情绪不大好……”
“崔千雀死了。”霍尘艰难地说,用手摸了摸顾长思白净的侧脸,“她将自己悬上了房梁,为了大局,为了传递消息,把自己赔了进去。”
秋长若一怔,怅然若失道:“千雀姑娘么……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罢了。”
她记得当时因公事曾去找过苑长记一趟,和裴青一起,正好遇见从十春楼出来的两个人。
苑长记支支吾吾还来不及互相介绍,崔千雀倒是大大方方地拂开他,冲秋长若施了一礼:“小女子姓崔,名千雀,见过秋大人。”
她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里涌动着绚烂的华彩,秋长若当时不明白那是什么,现在想来,怕是……羡慕。
歆羡她能够以女子之身入太医院,以一身医术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那是崔千雀这一生遥不可及的梦想,和再也追求不到的愿望。
秋长若把药方递给祈安,吩咐他煎好。
“王爷醒来大概……大概需要多久呢?”
秋长若看了看天色:“黄昏时分吧。”
“恢复记忆,如同将过去种种再次亲历,那是一场漫长、折磨的梦境,只要醒来,就能够解脱了。”
记忆走马观花,事情接踵而至,顾长思睡得并不安稳,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像是在躲避着既知的危险。
霍尘别无他法,只好紧紧攥着他的手,让他手指颤抖时不至于无人依靠。
他梦见自己如一只折翼的鸟,自高空坠落,跌进一片火海之中。
那片火烧得他好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焚烧、破碎,他在那场火里失去了一切,爹爹、娘亲、家人……一双手自门前伸出,是岳玄林那张悲悯的面庞,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怔愣地将他望着。
“我带你回长安,以后玄门就是你的家。”
然后梦境里的他从疼痛中挣扎睁眼,年少的霍长庭趴在他的床边,正给他低声地说话:“我是霍长庭,比你年长两岁,也比你早进玄门,就是你师兄了,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
一滴泪骤然破碎,跌落在青青草叶的茎身,如露珠消散,踏雪和追风自草地上疾驰而过,少年身形长开了些,露出英气的前额,额带随风舞动,像是一片猎猎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