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你告诉我小王爷,你别不说话,我很担心你,你——”
顾长思的衣袖在他手指间骤然离去。
顾长思端方地站在那里,冲着他露出个安心的微笑:“等着我,霍尘。我们都不会、不会陷下去。”
他不想告诉霍尘,起码现在不想,这不是个合适倾诉心肠的地方。
就算不是精心挑选的世外桃源,但哪怕是玄门,哪怕是定北王府中呢。
才适合说这些,就像他回来的时候,皇帝也问了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纠结了很久,其实想了一路,到底要如何说才能符合他的性子。
到最后发现没有,他为霍尘破例,为霍尘打碎了冷酷无情的行事作风,为霍尘拼上性命保他无恙、不顾一切护他周全。
顾长思当时站在皇帝面前,坚定地说道:“他是臣带来长安的,我带来的人,我要对他负责。”
“除此之外……”
“因为,臣心悦他。”
那一刻宋启迎紧皱的眉眼微微一松,带了些愣怔。
顾长思站在那儿,坚韧、笃定、不容置喙、不容更改。
“此事臣为其担保,为其负责,为其翻案,若是失败。臣愿与霍尘同罪论处。”
文榭
玄门被盗案风波依旧席卷着十春楼,纵然恢复了往日的营生,但热闹程度大打折扣,加之最近皇帝遇刺之事一出,官宦子弟无不战战兢兢,鲜少往那风月之地去三三两两凑作一堆。
辰时一刻,十春楼开门,小二就又被一道身影堵在了门口。
受到上次顾长思三人堵门口后、十春楼风波不断的影响,小二实在是对这种不速之客怕得很,当即腿一软就摔了一个屁股蹲儿,但那公子倒没有顾长思那般凶神恶煞,还颇为亲昵地将人扶了起来。
那公子带着一只白玉面具,只剩下一双风流眼亲昵温和,柔声道:“你们千雀姑娘——”
“别废话了。”崔千雀立在楼梯上,面色严肃,“进来吧,随我上楼。”
崔千雀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和善,但那面具公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还顺手拍了拍小二身上的土,道了句“叨扰”,一面扇着折扇,飘飘然随着崔千雀上楼了。
小二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呼吸。
这面具公子不是第一次来十春楼了,之前生意兴隆时也算是常客,却一般都是傍晚时分过来,崔千雀总是亲自接待,不许旁人插手,两个人在屋中用过晚饭,崔千雀再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看上去像极了一对至交好友平时无聊过来闲谈。
这是第一次,两人见面这般剑拔弩张。
莫非是吵架了?小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腹诽道之前他们还偷偷讨论过,从未见过千雀姑娘对谁发过火,这次怕是要破例了。
崔千雀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们两人也远远不止是吵架那般简单,她将人领进屋中,待面具公子轻车熟路地锁上门,只听“刷”地一声响,一把长剑不知何时已被崔千雀抽出,泠泠剑光就比在他的喉头。
面具公子僵了僵:“千雀,冷静。”
“郜文榭,你到底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崔千雀剑尖上移,顶在他面具的下半沿,“明壶是你安排进十春楼的,当时你是怎么同我讲的?你说她是你的一枚棋子,关键时刻能起大用——这就是你的棋子?狼族公主你也敢堂而皇之地塞给我?!”
郜文榭无奈地哄劝:“千雀,冷静,你听我解释。”
“你讲,你今天不把狼族公主的事给我解释清楚,你今天休想离开这扇门。”崔千雀上前一步,长剑沿着他的脖颈捅进门缝里,“郜文榭,你安置邵翊、收买孟声、说服葛云,做到这一步,你还记得你是为了什么吗?!”
“我记得。”郜文榭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为了淮安王府,为了将匡扶正统,为了将顾长思扶上帝位!”
“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崔千雀怒不可遏,“宋启迎再混账也是大魏自己的事,你把狼族拖下水,是想做什么?我崔千雀是已入奴籍、不复当年方氏女的身份显赫,但我还是个人!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做通敌叛国的事!!”
“小叶,这一切我真的都可以解释。”郜文榭举起双手,告饶道,“狼族公主之事纯属意外,我就是怕你怀疑至此,才隐瞒了她的身份的。”
崔千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好吧,我承认,让她去玄门偷盗狼族降书和狼王冠是我的主意。但玄门是什么地方,谁都知道她不可能偷盗成功,届时她试也试过,就不再抱有一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可以踏踏实实离开了。”
“除此之外,我郜文榭与狼族毫无瓜葛,我发誓!”他并起三指,郑重道,“我郜氏祖训,绝不可出任何一个通敌叛国之人,否则逐出家门,魂不归故里,只当死了这个人——别的你不信,可方伯父和我父亲是多年至交好友,这你都不相信吗?”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设计好了,让顾长思离开京城了吗?”崔千雀显然没有全信,“为什么又要倒打一耙,葛云你弃了,你说他一开始就是卒子,就是弃子,那么为什么又让他拉着霍尘入狱?霍尘是什么人,你害了霍尘,就不怕顾长思引火烧身吗?”
郜文榭诡异地沉默下来。
崔千雀长剑一抬,厉声道:“说话!”
“我也想知道,霍尘是什么人,他可太重要了。”郜文榭眯了眯眼,“一个北境小捕快,岳玄林亲自举荐入中军都督府,又围着顾长思左右打转,皇帝还真的同意了岳玄林的调派,你不觉得可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