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一声,苏氏手中的茶碗差些落在地上,脸色已经极是难看。长公主捏住木扶手,坐起身斥道:“婉清哪里听得这些胡说八道的闲话,快与你苏姑姑道歉。”三公主不肯,像是已经认定了平阳城有个唱雀儿的人,迷惑了韩世子。她拉着苏氏的手摇晃,“苏姑姑,你可要替我做主,韩祎哥哥怎么能这般,那平阳城什么穷乡辟岭的地头,能生出什么好玩意儿,多半是个狐狸精。”苏氏搁下茶杯,一手拂掉三公主的手,生疏客气道:“三公主千金之躯,哪里轮得到臣妇给你做主,闫韩家先祖在上,若是真如公主所说,自有国公爷教训,但——”她站起身,面带肃色的扫过周圈一遭人,最后落在三公主身上。“若是那些风言风语,玷污了我闫韩家的门楣,待侯爷查清,定叫圣上主持公道。”三公主叫她瞧的不舒服,撇开头,“此事谁说的清呢?三天两头往那里跑,姑姑可没跟在韩祎哥哥身前。”苏氏冷冷瞥她一眼,“公主慎言。”说罢,便起身离去。闫韩家的马车归府,门房婆子将开了角门,便见马车匆匆驶入。丫鬟仆从都低着头,敛声屏气竖立在一旁。而侯夫人从马车上下来,也是一脸厉色,头也不回的往内院去了。婆子揪住一小丫头,小声道:“夫人怎么了这是,早晨还好好的。”小丫头并不敢说话,在唇边比出一指,道:“妈妈可别再问,若是给管事的瞧见,定要被乱棍打出去。”婆子心里一骇,退开数尺,也不再多问了。不多时,角门再开,只有几名小厮驭马而出,外头人接过东西翻身上马,径直向广阳门飞驰而去。夜里还不算晚,听见院门的‘吱嘎’声,七宿戴着帽儿出来,瞅见门口两三人,吓了一跳。天落着雨,来人浑身湿漉漉,在石阶上泣出个小水洼,却从怀中掏出一物件,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拱手道,“尊夫人命,连夜加急送到世子手中,属下在此等候。”七宿恍然,忙不迭招来丫鬟婆子将三人带去后院用饭歇息,一面飞快拔腿往书房跑。竹园廊庑的石灯飘飘渺渺燃着蜡,书房竹帘高卷,从轩窗透出薄弱的光芒。封简从七宿手中滴落水渍,在木头上留下深痕。信纸摊开,不过两三句话。韩祎眉头微皱,立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字,便折起交与七宿手中。七宿原封不动封存简中,问:“世子可有什么话要带。”韩祎沉吟片刻:“今夜收拾行装,明日返程。”事发突然,七宿心里没底,试探着问道:“可是府中有什么急事?”韩祎捏着笔,难得出神。灯燎燎的被风吹出哔啵哔啵的响声,许久,才见他低头笑了下。“倒也算不得是坏事。”这下心落了底儿,能笑出来那便算不得什么。七宿揣着信又行色匆匆的往外跑,另一手不忘招来管事,收拾行装喂好马匹,明日一早出发。原本在平阳城并无机要事务,停留这些日子也应当回去了。更何况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他在纸上写下三公主,凝神细细思忖着。在站起身之前,桌上的纸被拿起,放在烛火上烧成一把灰。桌下的竹篾编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团雪白的毛茸茸从里面翻滚出来。与那天夜里相比,毛团子已经长大不少,看见韩祎便会亲昵的凑上来,舔舔手指,或是在怀中熟睡。他俯身将小猫抱起,轻柔的抚过头顶。正当七宿进来之时,便看见在住在怀中打呼噜的奶猫。他上前,“主子早些安寝,小的将猫抱着便是。”换了一个地头,猫咪也不见醒。韩祎瞧它半响,道:“将猫送去郁府吧,交到她手上。”七宿愣了下,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小的去办。正好路上舟车劳顿怕是这猫受不了,还是留在平阳城妥当。”韩祎点点头,从轩窗望出去。“韩兆等人还是留在此处。”苏氏一向待人宽宏,哪怕是养在膝下的庶女庶子也都是温和相对,这样天养的的好性子,却从没人敢蹭鼻子上脸的说话。三公主虽贵为公主,名声经这么一遭在世家里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人。闫韩世子的风流轶事也是从那日起,传遍满京城,明面儿上无人敢提,但只稍眼神一偏,哪个不是隐晦的笑意。苏氏两日闭门不出,闫韩侯府人人自危。直到第二日晚,马车惊起府巷道石板上的尘灰,偏角的婆子架了火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