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枚直依然在颓废中。最近也是出了鬼,他们几个人喝酒,喝得五迷三道的,屁事没有;但凡动了动坏心思想要去一趟青楼,刚点好姑娘,耶律夫人就寻来了,气得江昭昔大骂,说群众中间有坏人。虽然颓废,但,当江枚直嗅到战场杀伐戾气的时候,人整个就清醒了,眸子里藏着狠辣,毛毛看着都害怕。江枚直让他盯着黑甲,但,战场上毛毛只能盯着飞箭、盯着前方,哪有功夫乱看,不要命了么。黑甲军不断前逼,城东大军也不退,就在两军相撞的时候,江枚直一踹马肚子,毛毛一手举盾,一手牵着缰绳,黑苍飞奔而出。眼看到了黑甲军阵后,江枚直大喊道,“吊毛,随我冲过去。”毛毛一提缰绳,那黑苍嘶喊一声,迈开双蹄,赫然从黑甲军头顶上跃过,一头扎进对方阵营。落日城外,漫天大雪,鲜血四溅,黑甲的黑、飞雪的白、鲜血的赤,云鹰长唳、铁蹄铮铮,交织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两军交错,片刻,毛毛座下黑苍已经被砸死,他和江枚直并肩,一人一根狼牙槊。事实上,江枚直善使刀,刀是御前司特制的刀,但他的刀与奉武宗的军刀相比,短了些;原本他是想跟着狂刀楚人学的,但没时间,反而因为久在阵内,渐渐的喜欢上了狼牙槊;毛毛一直用短刀,但跟着江大川混了这么久,打仗的时候也用上了狼牙刀。俩人是有心之人,长山城后立下黑曜巨石阵,他们还特意去了太妙山,找到花玉蜂、花轻蝶俩人请教枪法。他们见识过花曼曼在阵前那是真正的枪出如龙。奉武宗的狼牙槊用起来比长枪还要厉害,一般士兵都是瘸子教,武境高深一点的,都是花轻蝶、花玉蜂俩人教。战场上没有那么多招数,只求快准狠,要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具备最大杀伤力,既要用巧以省力、又要用稳以精准,还要用快,让对方防不胜防。俩人抵在黑甲约五十步,狼牙槊劈、刺、削、勾、挑,百人不能挡。黑甲军在他俩身后突出一步。江昭昔骑着阿鲁,桃花仙子、耶律靑鸢护卫左右,和二十五小金冲阵,他们的可比江枚直、毛毛快多了,军阵如纸糊,以至于跑得太快,黑甲军跟不上,他们还得回来打死涌上来的敌军。城东惨烈。城北同样如此。解小乙的十万黑骑,郅壁虎的十万安北军,各分成数队,早早就撞入军阵。落日城黑苍尚有二十余万匹,西岐骑兵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宁愿自己饿死都不会杀黑苍,因为黑苍饮了他们的血,当然有感情,更何况没有了黑苍,他们还打什么。士兵们从嘴巴里省出吃的喂养黑苍,自己反而杀人为食;在城北,解小乙和郅壁虎遇到了最为顽强的抵抗。似乎都知道这是决一死战,黑苍两眼赤红、暴躁不安,和骑士对着奉武宗骑兵猛冲直撞。解小乙知道安北军在小坝经历了大战,死伤惨重,虽然补足了兵力,但恐怕安北军新兵临战经验不足,所以他让黑骑冲锋在前,并占据了城北大部分阵地;郅壁虎、郅犽、郅狍、江昭晖等人岂能落于人后,跟在黑骑后面接踵而至。情况好些的要算是城西城南,这是白山城出来的十万黑骑;落日城西靠近麓水,不利于军马冲锋,只是小部队互相绞杀;主要集中在城南,落日城也在城南部署了大军。城东战场上,江枚直和毛毛知道这里是奉武宗进攻的重点,六万黑甲军分为三大阵地,他们俩居中。江枚直喘着气说道,“吊毛,老子要没力气了,老子就想看看那红甲士兵,到底他妈的长什么什么样子。”“二狗子,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玩命的吧。”“不行么?”“你特么……”“你还行不行了?咱们距离城东还有三十里,在拼一阵子吧。”“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妈的,杀不完啊,人太多了,看,又上来了。”俩人齐齐转身,“咻”地掷出狼牙槊,精准地把前方敌军钉死。跟着他们的原本是一个两万人的黑甲军;将领们都黑甲覆面,他们已经前进了三十多里,两万人的队伍已经剩下不到一万。江枚直见对方不知道冲过来多少,也不畏惧,掏出狼牙槊继续上前;就见黑甲军盾牌突然让开一道口子,五十名红甲战士冲了出来。江枚直大喜,对毛毛说道,“终于来了,吊毛,陪老子杀敌。”这一次红甲士兵没有躲着江枚直,反而亦步亦趋跟着他;前方轰轰轰声响动,毛毛伸手摁着江枚直说道,“挡。”盾牌后射出无数弩箭,速度极快;毛毛刚拿起盾牌,“噗”的一下肩膀中箭;再看江枚直,脖子歪着,鲜血溅射,一枚短短的弩箭射中他的脖子。江枚直一伸手拔了出来,跟着服下一粒药丸,“操他妈的,居然还有这种弩箭。吊毛,注意啊,这弩箭射不远,短距离却杀伤力很大。”,!只有二十来步,红甲士兵一翻手,五个人齐齐扔出铁棘弹,“轰轰”声巨响,对面被炸开;五十人立刻冲上去。江枚直眼见红甲士兵冲在他前面,精神大振,也不管伤口尚未痊愈,歪着脖子就上;毛毛也拔出了腿上的弩箭,跟着冲。江枚直发现,这些红甲士兵不用狼牙刀,反而用的是长柄长刀;这种长刀是江大川特意让天机堂弟子打造的。江大川知道,黑甲军需要最为精良的装备,所以他很早就让陶七指研制横刀,这是黑甲军人人都必须配备的;同时,天机堂在江大川的授意下,精心打造了陌刀,这陌刀两面刀刃,全长一丈,刀体和刀柄各占一半,重量达到四十多斤。唐刀和陌刀都和当世的军刀不同,打造极为不易,所以,至今奉武宗的黑甲军一直在三万、五万人左右规模,进入西岐之前才扩军至八万。五十个红甲士兵人人手持陌刀,直劈入阵内,红龙卷地,带着身后的黑甲军压上;红甲士兵们不断的倒下,江枚直和毛毛索性一左一右护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看身材,唔,是所有红甲士兵中个头最矮的,却也是最凶悍的,正是他们俩心心念念的红甲人。他们这一冲,就是二十里。身后的黑甲军拼死上前,人数越来越少。到最后,这两万黑甲军几乎就剩下五千人左右,眼看再来一个冲刺就到城下了。江枚直没力气了,毛毛也没力气了;红甲士兵不知道受了多少的伤,单手提着陌刀,鲜血滴下,刀身在不停的颤抖。就在此时,黑甲军身后一直跟着的虎贲军冲上来了。在攻打城东的之前,公孙弈就下令,黑甲军作为第一波,尽量逼退落日城守军,以黑甲军的威压打掉守军的锐气;虎贲军跟在后面千步,不得上前。令狐异、慕容昱、落雨、江枚溱、武溪宁看着前方黑甲军不断的减员,心都在滴血;江枚溱看到二哥浑身受伤,双拳紧握,恨不得第一个冲入战场。但军令如山,他们是军中高级将领,知道虎贲军是生力军,是负责发起最后进攻的,是扭转战局的关键。人人咬碎牙齿,跟着黑甲军的节奏缓缓向前;黑甲军知道,他们每前进一步,就是为身后的部队减轻一份负担。黑甲军再前进两千步,红甲士兵一举陌刀,刚要喊出最后的冲锋;就听到身后呼嚎声一片,一直没有动的虎贲军,突然动了。红甲士兵看到身边快速奔跑过黑铁苍狼、独角铁犀,头顶上飞过赤铁鹰,身体一软,就此倒下。江枚直急忙揽着。毛毛双腿被砸碎,爬过来,吐了一口血说道,“二狗子,他不会死了吧。”江枚直说道,“死就死,他凭什么就不能死。”“那,死之前看看他长啥样?”“吊毛,你说我要看到这张脸是咱们熟悉的人,这个咋办?”“假装不知道,反正你被男人睡了这事只有我、小江、胖子知道。小江说了我跟他绝交,再也不跟他喝酒逛青楼了;胖子说了,我揍他,再也不陪他赌钱了。”江枚直点点头,“我就怕你说,你的嘴就没个把门的。”毛毛大怒,“二狗子,你他娘的,是女人生孩子——血口喷人。”江枚直突然说道,“算了吧,他好像真没气了,我也不看了吧,长什么样,都无所谓了;我真怕看了之后,自己要完蛋。”毛毛气道,“真没种,你不就是想让我来揭么。我来。”他一伸手摸下红甲士兵的玉窍,红甲随之消失;毛毛张大嘴巴,奇怪地盯着正睁大眼睛看他的人。江枚直捂着脸,半晌,见没动静了,手指叉开来看,见毛毛一脸怪模怪样,心底一沉,再低头一看,“卧槽,南宫小桃?”“嘎”一声晕过去了,人直接趴南宫小桃身上。南宫小桃乃黑甲军高级将领之一,毛毛也知道她是南宫家的;南宫从曾说过,南宫小桃是他的族弟;可,眼前的南宫小桃,细眉凤眼、脖颈修长,这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女的啊。再看看她前胸,没错了,狗日的南宫从啊,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骗了我们多久啊。“你,你,你,你还贴着胡子做什么。”毛毛一伸手撕了。南宫小桃身受重伤,无法动弹,但她能听到又能看到,被毛毛这么一撕,知道瞒不住了,忍不住咳嗽几声,虚弱地说道,“他,他压着我胸口了。”毛毛急忙把江枚直推开,苦着脸说道,“没死你为什么不动弹,穿着红甲也试不到脉搏。”“我死了,他就放心了?”“不是不是,你既然钟情于他,为何一直瞒着,你没看他最近憔悴的,就想把自己醉死在酒坛里了。”“哼,谁说我衷情于他,明明是他乘醉轻薄我在先。”“打住,你们俩那一泡尿的事,我可辨不了是非。”毛毛头皮发麻,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南宫小桃,你可把江枚直折腾到怀疑人生了。“你看看他,死了没有。”毛毛这才想起来浑身剧痛,急忙掏出药丸,先塞给江枚直口中。南宫小桃服下药丸后,身体可以动弹了,因为受伤,她这才从衣襟内解开束胸,又吐出几口血,盘膝打坐运功;毛毛同样如此,他是经过火凤血淬体的宗师境上品武境,这些伤不在话下,但确实已经杀得脱力了。虎贲军已经攻上城墙,杀声越来越远。落日城,尽余烬。:()虎啸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