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邵元不是不知此事,他不屑于此小事,若连府中奴仆都未能收服,那于朝堂之上则更加黔驴技穷。
却不想刚来府上半日的步伯维就能瞧得分明,尽管有语含嘲讽之意,可却也是在替桓越清分辨撑腰。
侧身躲过三焦见礼,桓越清难得温言,“师兄好意,师弟心领。”
“容我更衣,三焦,你去回了太子的话,我随后就来。”
不再理会桓越清,步伯维折扇一开,潇洒离去。
桓越清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三焦,“三焦,不知你家主子的病情如何?如今可都大好了?”
“劳烦挂心,我家主子已经痊愈,”三焦恢复恶劣态度,斜眼看向桓越清,嘲讽出声,“难为大人还记着我家主子,今日才问得几句,若不然,哪里还能有三焦的容身之处。”
“是了,桓邵元本就这般狡诈,他今日不来此看戏便不是他了。”
“什么?”
桓越清嗤笑轻蔑,“桓大人今日做戏的兴味十足,不想连自己身旁的仆从都要隐瞒,倒真是煞费苦心了。”
“啪啪啪。”清脆掌声传来,三焦回头就见自家主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不错不错,有这等眼里也不枉我桓府辛苦栽培一番。”
"主子……"三焦只觉心慌,背地里欺辱是一回事,可若将此事置于明面之上谈论,那其中罪过非他可受。
桓邵元扬手阻止,阴冷视线扫过,“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事日后再算,现去回禀太子为上,莫要误了时辰。”
三焦忙声应下,跌跌撞撞地走了。
不欲与桓邵元虚以为蛇,桓越清单刀直入,“这步伯维是你寻来试探与我,试探师父是否留下密信,是与不是?”
被人揭穿显露,桓邵元却面不改色,坦然承认,"不错,这步伯维是我邀请入府,这颜渭秘信我亦想得。不过,他如此放浪形骸却非我所能预料。"
“你不是不知步伯维与庾氏是何种关系?可你却选了他。你不是不知这步伯维是何种脾性?可你却选了他。你不是不知步伯维与我师父,颜渭是何种关系?可你却选了他。”
“你故意让他将那枚玉佩交予我,是你想以此将警告于我,我桓越清是有把握在你桓氏手中,想让我对你桓氏言听计从。”
“如今,你怎能如此坦然言说你未曾料到会发生何事?桓邵元,我知你一向重利重权,却不曾想到你竟如此虚伪!人人皆沦为你手中棋子,任你摆布算计。”
桓邵元未发一言,只是随着桓越清字字控诉,他的嘴角愈发绷直,阴冷神色加剧。
状似未见,桓越清继续道:“师父出事,你桓氏见死不救,还几次三番阻我求救之路,暗中授意想让师父重伤死于狱中。如今,你桓氏究竟有何脸面夺取师父身后之物?!”
“莫不是你桓越清亦未曾料到,今日种种若不是得你放纵,何至于此?”桓邵元嘴角轻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讥讽,冷笑声让桓越清不寒而栗。
“桓越清,你我皆为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何必站于道德制高点指责于我?你明知自己身份特殊,却偏要夜会毕北川,以至引出今日此番种种。”
“你又何其无辜呢?”
桓邵元字字珠玑,惊得桓越清站立不稳,“桓越清,承认吧,从你昔日握住我伸出的手掌之时,你注定就会是我桓氏人。”
“既如此,早日拿出颜渭密信,你我一同谋取大业才是正事。”
桓越清迷惘踱步而去,好似被指控的刽子手不是桓邵元,而是她。
蓼汀洲内寂静无声,簪白与袖手忙于正堂,分身乏术未能顾及,蓼汀洲内养有几只翠鸟,应和着潺潺流水之声,清脆细长的鸣叫此起彼伏。
桓越清伏身单膝归于院中汉白玉石案前,伸手触碰到湿润的眼角,胸襟亦是湿漉漉的,心中好似有千万只手掌揉捏,一阵阵窒息,心痛如绞。
轻声抚摸玉石案几,脑海中渐渐浮现颜渭于此教导诗书一事,那时的颜渭意气风发,胸有山河壮志,老骥伏枥。
那时的桓越清从未想到这朝堂竟是这般险象环生,非死即生的斗争已将她裹挟其中,再难脱身。
贴近冰冷的玉石案几,桓越清仰靠在上,默默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脚步声传来,桓越清睁眼看去,一封无署名的书信摆于案前。
其中唯有寥寥数语。
“颜渭丧事即尽,我允你之事已成,你许诺一事是时候行动了。”
桓越清屏息环顾,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丝帛书卷。
上有朱红字迹。
与玉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