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说完,朝中中立多年的老臣们三两看看,都点了点头。对他们而言,谁坐上那象征最高权力的位子其实并不重要,他们在乎的,不过是谁能对国家有利而已。显然,眼前有勇有谋的五皇子,要比无所作为不思进取的太子好上太多。“胡说八道!”站在他身边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子是先皇定下的,怎能说改就改。况且朝令暮改,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朝廷?!”“朝令夕改,嗤,那这朝夕未免也隔得太长了。我说张尚书,谁不知道你一向与谈家交好啊?你这话说的,明显是在偏心谈家嘛。”谈家,正是皇后的母族,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闲散的语调拖得老长,轻佻又漫不经心。此人姓楚名岚素,是如今都城世家楚家的当家人,一向与宋砚交好。楚岚素说完,皇帝阴冷的目光就斜了过来。自三十年前朝臣结党营私造成的国库亏空一事查出来之后,朝廷便严禁朝臣之间的利益交换,对皇子和朝臣的交往也严加控制。他这番话要是中立的态度,皇帝倒不会多管,但一旦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辩白,那就是在皇帝心火上浇了一盆油。张韦言心底的隐秘心思一下子就被楚岚素捅了出来,脸色又惊又怒。“楚家小儿,你,你休要信口雌黄!”“不过是说说而已,张大人何必如今惊慌失措?莫非,是真有此事不成?”“陛下,臣只是实话实说。”他跪在地上,辞色恳切。“行了行了,朕被你们吵得心慌。”皇帝揉了揉眉心,看向一脸无所谓的太子,“太子,你有何想法?”“回父皇,儿臣实在没什么想法。”他笑了笑,竟有几分乐得轻松的意思,“五皇子确实德才兼备,儿臣差得远。不如退位让贤,也有益于国家百姓。”他倒是轻松,只是一群背后支持谈家的人却白了脸。太子此言,是要把自己完完全全撇开啊!太子自己都不想做太子,还要他们怎么说!皇帝视线一偏,又问:“五皇子,你又如何看?”宋砚神色淡漠,“张大人说的没错,太子是先皇早已定下的,臣才疏学浅,不能担此重任。”自始至终,他的自称都是“臣”,而非“儿臣”。皇帝心中叹息,目光滑向祁叙。“祁卿,你以为呢?”“臣支持五皇子。”“你倒是实诚。”皇帝露出一丝笑。就在这时,皇帝忽而脸色一变。站在身后的太监见势不对,忙呈上了帕子。“咳咳咳!”皇帝捂着帕子不停咳嗽,咳了许久才停下。移开帕子,上头的一抹殷红几乎灼痛了他的眼,无声提醒着他,他命不久矣。他不是一个明君,这辈子也做过太多错事。找到了孩子,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慰藉。好在砚儿随他娘,以后应当是个明君。这天下交给他,他也能放心的走了。他不声不响攥紧,隔着长长的旒苏望向殿下的人。“储君是谁,朕自有决断,你们无需再多言。”他撑着额,眼底倦怠,“朕也乏了,众卿若是无事,就下朝吧。”“父皇。”早已在朝列中等候已久江隐站了出来,目光瞥向一身朝服的宋砚,压下嘴角抑制不住癫狂。皇帝只略略抬眼,眼中平淡。只是这眼底到底是恨其不争还是无所谓,没人能说得清楚。“儿臣要禀告父皇,五皇子和国师沆瀣一气,犯下了欺君的大罪。宋砚,只是一个乡野书生,根本不是父皇的亲生子!”他这话声如洪钟,震得朝臣瞠目结舌。片刻平静之后,就是压不住的窃窃私语。原本站宋砚的老臣们也动摇了,他们是要仁德明君,但无论如何,这人也得是陛下的孩子。而站在朝列中的国师脸上一白,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脚。这事只有他和宋砚知道,江隐又是如何得知的!“把人带进来。”殿门打开,一个脚带镣铐的人佝偻着背走了进来,对上国师的眼神,他急忙瑟缩避开。国师一看到被押进来的人,心已经凉了半截。“陛下,此人国师应当认识。毕竟,他在国师手下可是做了很多年了。我说得对么,国师?”他转过头,嘴角微勾。“我可不认识!”他心惊胆战别过脸,额头冷汗直冒。“这人我倒认识,去年还替国师送过帖子呢,他右手上有一道疤,我还记得!”众人目光看向他的手,果然看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疤痕。“看来,他果真是国师身边的人”江隐:“此人是儿臣碰巧救下来的,当时大雨,国师府的人正要将他扔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