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着曹吉祥的脸看,等着他被吓得更严重,结果曹吉祥一下镇定下来了。
曹吉祥目光坚定,双手捧着黄符一如从前的恭敬和顺从,“谢陛下恩典。”
这一刻,对于曹吉祥来说,能被皇帝试探心意,是他莫大的荣幸。
皇帝目光幽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的确手握主符,对着曹吉祥和他身后的月亮问道:“月亮,月亮,请你告诉朕,朕在他心里占几分?”
热意从手心里渗入,而凉意从后脑勺逼入,曹吉祥亦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的心被刨开一层又一层,显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情绪……
曹吉祥重新清醒过来时,皇帝已经将手上的主符收起来,正低头看着他。
曹吉祥手上还毕恭毕敬地捧着黄符,一对上皇帝的目光,他就觉得皇帝情绪似乎还不错,立即低下头去,将手中的黄符往上奉,“陛下。”
皇帝接过黄符,颔道:“你不错。”
曹吉祥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拿起所有黄符,在曹吉祥的服侍下回到坤宁宫。
钱皇后帮他更衣,皇帝就不用曹吉祥伺候了,冲他挥了挥手,让宫殿里的所有宫女内侍都退下。
曹吉祥领着众人躬身退下,却也没敢走远,就在殿外听候吩咐。
皇帝将三张符并排放在一起,又将主符单独放在下一排,就坐在椅子上盯着它们看。
钱皇后将外衣挂起来,拿了一个空茶碗给他倒了温水上来,见他又盯着黄符看,不由劝道:“陛下,这些东西都是旁门左道,您玩玩可以,万不能沉迷。”
皇帝回神,“你知道这是什么符?”
“我不知道,但听您念的那咒语,就跟小孩儿玩过家家一样,可以当游戏玩乐,却不能真信。”
皇帝:“你不也说了,拿着黄符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似心被人剖干净透视了一般吗?”
“谁知道这黄符上头是不是沾染了什么迷幻之药?”钱皇后道:“便是真玄术,此法也定然不能多用,更不能尽信。”
皇帝:“为何?”
钱皇后:“妾身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知道先祖长辈们雄韬伟略,见识丰广,如果能靠玄术治国,太祖高皇帝和太宗、仁宗又怎么会殆精竭力?”
“而且,人是会变的,”钱皇后道:“就拿妾身来说,今日的妾身和未进宫前完全不一样,妾身相信,今日的我和十年后的我也会不一样,您怎么能用今日的我来认定十年后的我呢?”
“既然今日的我不能代表十年后的我,自也不能代表明日的我,”钱皇后温声道:“陛下有这么多文武官员,又有这么多百姓,您能每天用这张符来判断他们对您是否忠心吗?”
“而且……”钱皇后说到这里一顿。
皇帝见她不说了,就抓住她的手问,“我们夫妻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而且什么?”
钱皇后就回握住他的手道:“而且,治国与忠心不能完全划做等号。”
钱皇后道:“妾身读书少,却听父亲提到过,治国就在于陛下怎么用人。”
“不管好人坏人,能吏庸官,就在于陛下能不能把他们放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有的官位,其关键之处不在于他忠心与否,而在于其能力。”
皇帝若有所思。
钱皇后点到即止,没有深问他把另外两张符用在了谁身上,得到了什么结果。
她能感受到皇帝的心情,知道测试的结果一定不太好,至少有一个,很不好,不然他不会这么不高兴。
朱祁镇的确很不高兴。
在把黄符递给王振前,他其实已经有了准备,可他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这张黄符还真是有趣,他问钱皇后她爱他几分,他得到的回馈是满满一颗心里的绝大部分,只有边边角角挤了她父兄等亲眷的位置;
而他问王振,对方的心就好似在他脑海中被刨开一层又一层。他先是感觉到自己占了很大的位置,他能感受到自己在王振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