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晏离并未催促,林清在苏满星身旁陪着他慢慢走,想到他在血尸岭石厅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你进来之后真是落在禁地?青女说禁地有恶鬼,你有没有看见?”
苏满星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边道:“我诓她呢。我落地就在血尸岭,走没两步便正好撞见了青女,直接就被她擒了。”
林清好奇:“你知道青女要探禁地?知道我会出现?……哎,小心!”
话音刚落,苏满星便一脚踩歪,踉跄了下,又马上甩着胳膊站稳。
“嗐,哪儿能啊!我卦眼只对人有用,压根就看不到鬼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当然,我更不知道你也会来。看到他们新来的那个小……那个什么就是你,吓了我一跳。哎呀,多亏你来了林兄,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两人正絮絮说着,苏满星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脸上,触感极轻,如羽毛一般。他“咦”了一声,伸手去拂,只轻轻一碰,那东西就碎成了齑粉。
耳畔传来林清不确定的声音:“是……灰烬?”
燃尽的铅色灰烬从笼罩在天空的黑云中纷纷扬扬落下,好像下雪一样。
走在前方的晏离脚步一顿,凝视着空中飘舞的烬尘,对身后的林清和苏满星道:“你们两个,过来。”
声音十分凝重。
晏离说话一直都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给人一种游刃有余,又或者满不在乎的感觉。林清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小心谨慎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直觉这烬尘是某种极为危险的信号。
待林清拉着苏满星在晏离身边站定,晏离便给三人施了那夜躲避林玄尘时用过的隐匿法术,然后睨了两人一眼,蹙眉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太大声响。”
一时无人再说话,三人沉默前行,原本就安静的环境现在更是死寂一般,气氛变得沉闷又压抑。
林清心神不宁,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行不多时,浓雾中显现出一堵破败的石墙,坍圮得只剩半人高,蒙着一层烟熏火燎后的黑灰,又被天上落下的灰烬覆盖了小半,若不是平直地向前延伸了一小段,看起来和普通的山石几乎都没了区别。
再往前,便是一片掩在烟灰下的断壁残垣、崩落在地上的土块瓦砾,因为实在太过破败,林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它原本该是什么建筑。
“这是……”
他刚要轻声询问,便看到晏离后背忽然绷紧,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林清立马噤声。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顿,从幽深的浓雾中一声一声地走来。
林清狐疑,来的是守在禁地的那只恶鬼?但按理说,鬼走路应该是没有声音的……
脚步声渐近,林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极目去看:
来者穿一身黑色长袍,身姿修长挺拔,长发披散飞扬,五官深邃精致,俊美得无可比拟,好像令天地都失了颜色。然而惨白的肤色、猩红的双目却又让他看上去阴郁凶戾得骇人。他身上衣衫已经褴褛,破碎的袖口和下摆处燃着簇簇鬼火,走动间幽绿的星火四处飞舞,有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美感。
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极为恐怖,仿若有实质一般,林清距他尚有数丈之远,便已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男子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着他狂乱的心跳。苏满星也好不到哪儿去,本能地想要后退,被晏离一手一个,生生给撑住了。
林清背后冷汗涔涔,眼睛却又像被蛊惑了一般,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直到那人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转了个向,面无表情地走入那片废墟中,黑衣鬼火渐渐溶入浓雾,再也看不见了。
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半晌,才听林清颤声问道:“晏长老……刚才那人是谁,是……是禁地的那只恶鬼吗?”
晏离乍然见到故友,正自伤怀,冷不丁听到林清的话,当即狠狠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怒道:“说什么呢,什么恶鬼,那是你爹!”
“啊?”林清摸着被抽疼的后脑,懵圈了,“我爹?明渊山庄庄主?可是……我爹的遗骸不是被掌门收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满星也震惊:“什么?!林兄竟然是林庄主的儿子吗!”他啧啧称奇,“真看不出来。”
林清:“……”
苏满星接着道:“令尊的遗骸确实是被谢掌门所收殓,然而十几年后,令尊不知何故又出现在冥渊鬼地。许是冥渊鬼地招鬼聚阴,把原本已经入土为安的庄主都给吸引过来了。”
晏离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知道得倒不少。”
苏满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我要进冥渊鬼地,里面的事情肯定是要了解一二的嘛。”
林清沉吟道:“也就是说,当年我爹确实是已经死了?”继而蹙眉看向晏离,疑惑道:“晏长老和我爹不是相熟吗?我们为什么还要躲着?”
他对鬼之一事了解不多,但是根据在鬼地乃至在云城的经历和见闻,明明鬼几乎都是可以交流沟通的。
苏满星摇了摇头,道:“之前遇到的青女之流都是鬼魂,魂魄尚在,多少便能与之交流。而我们现在见到的庄主却只有尸身,没有魂魄。庄主生前便已神智全失,死后更是全凭一股戾气牵引行动,与普通鬼魂殊不相同。”
晏离对林清阴测测地笑:“‘为什么要躲’?你当冥渊鬼地为什么要有阵法结界,就因为青女、无面鬼那样的跳梁小丑吗?那种货色也值当各大宗门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