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剑璃做了个梦。
那是从小到大的影像。
从有记忆起,她就在问剑宗了。
从小她就不爱说话,看着其他小孩欢笑闹腾,她只是握着剑,专注地看着每一条纹路,剑刃厚薄宽窄的形状,感觉就像自己的血脉一样亲切相连。
别人说,这是唯剑而生。
皑皑雪山,冰风刺骨,剑气如霜,四处都是冷漠的脸,漫天都是各色的剑。小女孩提着铁剑,在冰雪之中踟蹰。
问剑宗的服饰,素白如雪,冰寒如剑。
其实刚刚换上的时候是很漂亮的,问剑宗也不穷,年年都会给弟子分发各季节的新衣,师姐妹们每到那时就欢天喜地,唯有慕剑璃毫不在意。
因为在意了也没有用处……
她提着剑,小时候在冰底逆流刺鱼,天际斩鹰击隼,林中屠熊博虎,稍大了就纵横在剑气窟,穿梭于万剑冢,试炼在剑痕堂。
每一天都带着一身的伤痕,挂着破破烂烂的白衣,坚定而缓慢地回到木屋,继续盘膝修行。
新衣一天即旧,又有什么在乎的必要?
十三四岁的时候,出落得英姿秀美,肤白如雪,挺秀卓然,有不少师兄弟有了慕少艾之心,甚至内门的师兄都有人流露出追求之意。
慕剑璃从来漠然不理,并非清高作态,而是真的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她的兴趣只有剑,只有找她谈剑论道的,她会有兴趣回应。
起初还有不少人借着探讨剑道的名目和她接近,后来个个都发现,不管你想怎么岔到别的话题都没有用,这慕师妹脑子里根本岔不进别的东西……
没过多久,来找她探讨剑道的人也没了。
好在问剑宗是个比较特别的宗门,门内虽然不是个个如她这种性子,但确实并不罕见,最典型的就是数年前即位的蔺无涯宗主了。
上行下效,宗主如此,下面也就更多人如此,慕剑璃的做派倒也没得到什么太大的反感,无非是师兄弟师姐妹们都渐渐和她疏远,懒得去碰她的冷脸,于是她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至于高位弟子恃强想要欺凌外门师妹这种事,在问剑宗这类正道宗门发生的几率真心不大,他们不是魔门。
纵是个别人有心,在慕剑璃冰冷锋锐的眼眸下,往往也会打了退堂鼓。
剑冷,天寒,粗衣,草履,独身一人,怀中只有剑。慕剑璃渐渐的也觉得自己就是一把剑了。
直到在宗门大比之中脱颖而出,蔺无涯亲自收为唯一嫡传,她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极大的可能成为下任宗主。
此时宗门责任压身,她反倒开始多了几分人味儿,因为她实际是冰雪聪明的,知道只抱着一把剑,连师兄弟的脸都不记得,是愧对宗门职责的。
行走江湖之后,更长进了许多,人味儿随着红尘翻滚而增加,哪怕在别人眼里她还是不会做人,可对她来说真的已经很像个人了。
其实问剑宗的天才,大半都是这样成长出来的,先做剑,再做人。蔺无涯如是,慕剑璃亦如是。
如蔺无涯遇上了薛清秋,慕剑璃知道自己或许早晚也要遇上这样一个人。
梦中的画面忽然产生了一个断点,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剑璃忽然感到自己从寒风凛冽的问剑宗到了温暖宜人的地方……
肌肤好像浸泡在温水里,舒适温暖,战斗的疲惫在水中舒缓,暖洋洋的,从外面渗透进心里。
心里也暖洋洋的,懒懒的,就像是春天来了,在山林里看见动物们求偶寻欢,少女的心灵在那一刻也起了羞意,然后剑心一凛,强自压下去。
压着压着,又被懒懒地冲散,总感觉有什么吸引着自己,越来越冲动,越来越……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
却感觉身躯有点变化,不再是粗糙的布料,磨着肌肤都有锐意的刺激,反而是丝滑柔顺,好舒服,好香,让人更加懒散了……
梦中好像有个男人?
看不清脸,也是很温暖的那种,在这种风熏意暖的氛围里,少女抑制不住心底最本能的牵引,很想钻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