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笙的手轻微的痉挛,喉间莫名发堵,想开口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却像失了声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蓝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侧,先是关心她,“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她似乎也受到了不少惊吓,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和她汇报,“方才朱小姐似乎是喝多了酒,吵着闹着要叫琴师来抚琴奏乐,就在这大厅里到处走,掀翻了不少桌。”
“没有人敢拦她,只好躲,朱赤茉大人先前是不在的,她回来看见朱小姐闹事,喝了一声,没想到朱小姐没站稳,刚好有两位婢女端着最后的菜烤全羊上来。”
“朱小姐便撞到那两位身上,好巧不巧,那盘子中有给大家切羊肉的刀,伤到了朱小姐。”
蓝矾有些语无伦次,又时不时的卡壳,但朱婉笙还是听懂了,理清楚了,就是意外,更是悲剧。
只是,那羊早就不见了,那两位婢女
蓝矾还在继续,解答了朱婉笙的疑惑,“朱赤茉大人觉得那两位婢女过于不小心,当场就”
朱婉笙心头一紧。
“已经送人将那两位婢女和羊送走了。”蓝矾抹了抹眼尾,靠近朱婉笙,压低声音,“整个过程朱老大人都不在,因而朱赤茉大人动手时候,没人敢阻拦。”
“大家都只是看着,没人说话也没人管”
顿了顿,蓝矾又补充了两句,“送羊肉来那位婢女,皆是先前同萤石一起在朱老大人阁中伺候的,萤石眼睁睁看着她们遭此毒手,都难过了…”
朱婉笙觉得喘不过气,心口滋生很多很多像针一样的东西,一下接着一下扎着她。
她远离亦或是同情亦或是看戏的人群,自己消化着种种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赤堤回来了,周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静到她觉得耳朵好像有些发鸣,“嗡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像震动不止的手机,萦绕着生生不息。
朱赤堤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冷静处理着一切,能一边照顾朱赤茉的情绪,一边顾着大局,嘴巴开开合合好像说了许多话,朱婉笙却没能听见任何一句话。
她好像失聪了。
更像是站在屏幕之外的观影者,再如何着急,如何不甘,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看着屏幕里的时间流逝,生命的消失。
突然,眼前一暗,听觉嗅觉却在此刻突然齐齐归来,血腥味伴随着酒肉味奔腾而来,围观群众的交流声,啜泣声,声声入耳。
原来是顾影青拉了她一把,将她从屏幕外,扯进了银幕中。
她看见,朱赤堤已经交代完了所有事,仆从井井有条的处理着现场,朱赤茉被人带走,地毯一卷,桌椅归位,如同电影倒放,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她再次意识到,抹平一个人的存在过的的点点滴滴,抹平一个人的生命,好像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好像那地毯一卷一销毁就没了。
时间线一拉长,回忆渐渐模糊,伤痛也跟着变淡,还能记得朱亦琳的,到底只有她娘亲。
而记得师姐的她,也不在那个世界了,朱婉笙又想哭,但她不能再哭了。
“大人,还好吗?”他看见她的眼睛在重新聚焦,眼眶又开始发红,试探性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去可好?”
她没有躲开,嗯了一声,“回去。”
这一夜,朱婉笙睡得不好,黑夜和寂静无限放大了她的情绪,恐惧、不甘、无奈每种情绪捆绑着她的呼吸道,让她喘不上气。
她翻了个身,月光微弱,地板上有窗子的剪影,软榻那头有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朱婉笙忽然想到,临近睡前,朱赤堤来找过她。
那时候已经临近午时,朱赤堤拖着疲惫的身体也要来找她的理由也很简单:朱亦琳死前说过诸多话,事关季殊白,事关母女之情,朱赤堤不会任由其有任何一丝错的可能。
关于季殊白的事,蓝矾也和她汇报过,原话是:“季公子在今年大人生辰之时,有为大人准备礼物,也想答应大人,嫁给您,是朱老大人从中作梗,气走了季公子他才狠心将您赶了出去。”
她听完却毫无感觉,或许是她薄情,亦或是她也只是人,对季殊白,对没见过几次的陌生男子,确实难以产生什么情感来。
朱婉笙忽而叹了一口气,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哀怨,她看一眼顾影青那,好在,他并未醒。
顾影青其实没睡着,他能听到她翻身,也能听到她叹气,有一瞬间,像是两个人在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空间,彼此知道对方在,无需交流,只要对方还在,就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