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又急又促地打断她:“真是话多!”
丫鬟振振有词:“妈妈怎么这样说我,我可是特意打听来给姨娘听的。江姑娘是姨娘的干妹妹,前头摆席,也该有姨娘一个位置。”
巧玉冷笑:“她如今是一步登天了,还能瞧得上我?”
钱婆子把这多嘴多舌的丫鬟推出去:“天气热,去给你们姨娘端碗酸梅汤来。”
回过头又劝巧玉:“你不要瞧她现在花好稻好的,将来都是一场空,能有你肚子里的实惠多?”
巧玉心烦得很:“好了,娘你快回去吧,别又撞上了大少奶奶。”
钱婆子:“怕她作什么?你肚子里怀着尚书府这一代的长孙,往后只有她怕咱们的。”
巧玉扯了下扇子下坠着的流苏:“又不一定是男孩儿。”
“胡说!”
钱婆子压低嗓音:“给你求来的药吃了没?仙姑一年只发三帖药,我可是把棺材本都给你搭进去了。”
巧玉语焉不详,再催一句她就发火,钱婆子嘟嘟囔囔地离开了大少爷的院子,守门的婆子笑一笑就又从她手里刮走了一串铜钱。
钱婆子回到厨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水还未喝一口就被冯妈妈叫住:“江姑娘爱吃什么菜你应该清楚,今儿的席面就由你来掌勺吧。”
钱婆子张口就想骂,死丫头反了天了,居然要叫老娘去伺候她!冯妈妈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赶紧的吧,太太小姐们要与江姑娘一处用饭,耽误了有你好瞧的。”
钱婆子生生忍了下来,憋着一肚子气上了灶台。
阿菱并不知道这桌饭差点折了钱婆子十年的寿,大太太二太太略坐了坐就推辞有事离开了,五小姐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大少奶奶领着六、七两位小姐,陪阿菱绕着圆桌坐下。
席面设在水榭里,四面门窗都敞开着,角落里搁了两座小小的冰山,迎风送来阵阵凉意。
大少奶奶虽然不是什么妙语连珠的人,但是为人和气大方,六小姐七小姐也没什么架子,阿菱倒不觉得这顿饭难捱。
吃到一半,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来:“大少奶奶,大少爷让我来问您,上回青云道长送她的那件道袍去哪儿了?”
大少奶奶放下筷子:“他要道袍做什么?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哪想得起来?”
丫鬟:“我也不知道,大少爷一定要那件道袍,流云姐姐找了半天没找着,大少爷就自己翻箱倒柜地找。”
大少奶奶怕他一时兴起要出家做道士去当即就站了起来,然而大太太二太太都推辞没坐席,若是她也走了,叫这位江姑娘生了疑心,自觉受了慢待,结了仇可就不好了。
阿菱看出大少奶奶犹豫,忙站起来送了她几步:“您先去忙吧,不必顾忌我。”
六小姐也道:“嫂嫂去吧,有我在这里陪客呢。”
大少奶奶道了恼,扶着那丫鬟的胳膊一路匆匆离去。
阿菱重又坐下来,七小姐一扫刚刚乖巧模样,开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六小姐怕妹妹问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赶在前面开口:“今天的菜合不合江姑娘的胃口?”
阿菱已经吃出来许多道菜都是钱婆子的手艺,笑着点点头:“味道都很好。”
七小姐:“江姑娘,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阿菱微怔:“七小姐说什么?”
七小姐一字一顿道:“你要当姨母啦。”
阿菱失笑:“您莫不是在跟我说笑?”
七小姐笑吟吟的:“你的干姐姐有身孕了,你难道不是要做姨母了?”
巧玉有孕了?阿菱不动声色地道:“七小姐这话不对。”
七小姐脸色微微一僵,阿菱接着道:“是您要当姑姑了才对。”
见她不肯认这份干亲,七小姐眼皮往下一沉,露出几分讽刺意味,六小姐忽然道:“也好意思在外面说嘴,给小侄儿的鞋,可做成了半只脚掌?”
七小姐的挑衅被压下去,有些不服气,一双狭长的凤眼都快瞪圆了。六小姐自知与王妃之位无缘,心里却并不记恨谁,看着珠光绕身的阿菱也心平气和地闲谈家常。
又动了几筷子,便有人将吃剩的席面撤下,阿菱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喝茶,想着是不是到时候该告辞了,只可惜没能见阿圆一面。这时候六小姐温声道:“我请了岳圆姐姐来教我针线,江姑娘可愿意过来一道坐坐?”
阿菱有些惊讶,对上六小姐的目光才觉出其中的示好之意:“多谢六小姐。”
六小姐抿着唇笑了笑,正要说话的时候,一个身量纤长的丫鬟从岸边顺着长廊小跑过来:“小姐,不好了!我去请垂柳院请岳圆姐姐,结果半路被邵小姐撞见,邵小姐硬要留岳圆姐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