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李天磊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出征滨市,那她生产之时,他大概无法待在金城,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谢铭瑄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什么用意,不过很快她便微微一笑:“放心吧,罗毅留守金城足够了。”
她和李天磊共事一年多了,他们也许不像好朋友那么亲密,但绝对是利益共同体,只有她四平八稳地在皇位上坐着,他的权利和地位才有保障,不然的话,陈棋和郑佳都是前车之鉴。
周家那些旧部仍然像等待复仇的饿狼一般虎视眈眈,如果让他们发现她的虚弱,那他们绝对会落井下石,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这也是她一直隐瞒怀孕消息的原因。
八月底,谢铭瑄的身体已经非常笨重,低头看不到自己的双脚,夏日炎炎,她变得极其爱出汗,每天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尽量保持每日处理政务的习惯,但终究不像以前那样精力旺盛,工作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大部分事情她都放权下去,让冯叔等人代为处理,只有极少数重要的事务才会汇报到她这里。
冯叔手中捏着一封信,大步跨入了议事厅内:“陛下!滨市传回新消息了!”
“怎么样?”谢铭瑄一边看着手中的文件,一边道,“李寅准备好俯首称臣了吗?”
冯叔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滨市主倒是块硬骨头,丧尸围城已经半个月了,滨市兵力不足,不光没能及时消灭丧尸潮,还因为拖得太久,引得丧尸越聚越多,现如今城中缺粮,已经在闹饥荒了,他居然还硬挺着不肯低头。”
谢铭瑄嗤笑一声:“他这哪儿是骨头硬,老百姓们在闹饥荒,他可不缺吃的。”
冯叔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不缺吃的?你的线人传回来的消息?”
所谓的线人,自然就是当初被谢铭瑄送去滨市的春莺姑娘,她在滨市混得如鱼得水,时不时会用密信给谢铭瑄递消息回来。
“这种事情,还用的着春莺告诉我?”谢铭瑄淡道,“滨市再怎么不济,也是灾后的四大生存基地之一,城中的存粮,怎么可能连半个月都撑不住。”
“你是说,他压根儿就没有开仓放粮?”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李寅之所以这么硬气,就是因为他手中有粮,他耗得起,但凡他城中百姓考虑,开仓放粮,那粮仓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他不得已就得向我这个,他最看不起的女人认输。”
冯平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他就不怕城中百姓暴动吗?”
谢铭瑄将头发往耳后拨了拨:“滨市幸存者,以女性居多,他自信这些女人就是饿死在街头,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冯叔半晌才幽幽道:“愚不可及。”
现在可是夏天,即便城中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暴动,一旦开始死人,说不好就会出现瘟疫,当年巢市不就是前车之鉴,滨市主居然能掩耳盗铃,为了不向金城低头,一味关着仓门,无视饥荒中的百姓,只管自己吃饱。
“世道艰难,总是不免生出这些荒唐事来,比如李寅,灾变前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渔民,灾变后却进化出主宰的能力,在滨市的权力斗争中脱颖而出,掌管整座基地的生杀大权,然而以他的见识和眼界,其实不足以做这个滨市主,滨市的人跟着他,真是倒了大霉!”
说到此处,谢铭瑄忽然笑了:“这样想来,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登基称帝,建立帝国这种事情,至今都让我觉得十分荒唐。”
“你有这个能力,”冯平认真道,“你让金城的疆域和人口得到了成倍的增长,人们的生活安全且富足,陛下,你总觉得自己是被我逼到这个位置的,但其实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在你选择扳倒周家的时候,这就是一步必行之棋了。”
“也许你是对的吧。”
谢铭瑄心中闷闷的,伴随着身体的变化,她最近的情绪也十分多变,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忍不住去设想,如果她仍旧和周如海在一起,他们会以怎样的心情去迎接这个孩子。
然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周如海了,他对她充满仇恨,如今自己这副样子,她也不想让他见着,但她确实很想念他。
见她无意谈论此事,冯叔又道:“所以,滨市的事情,我们还是不去救援?”
谢铭瑄看向远方,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去。”她淡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滨市主一天不低头,我们就一天不出兵。”
自从怀孕后,他觉得谢铭瑄的性格似乎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些,但此刻,他又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她不光没有变得多愁善感,她的心似乎更加坚硬了。
当年巢市尸腐病时,她冒着感染的风险也要去军区救人,可如今她半倚在软榻上,对数十万人的生命漠不关心,似乎无论死多少人,都是个数字而已。
也许在她决定牺牲自己爱人的那一刻,一同葬送的,还有她内心柔软温和的那部分情感。
滨市低头的消息,直到九月初才传来。
天气渐渐转凉,谢铭瑄已经不再看文件,她觉得很疲倦,穿着宽大的睡袍躺在软榻上,听火吻把重要的文件念给她听,而后记录下她的指示。
“你感觉怎么样?”火吻担忧地帮她按摩浮肿的小腿,“好点了吗?”
谢铭瑄皱眉道:“肚子好像有点疼。”
火吻顿时急了:“怎么办?我去叫医生过来吧?”
临近产期,卞院长和两名产科医生都住在宫里,保证随时能处理谢铭瑄的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