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眼见对面邻居家的门都打开了,正透过门缝在窃窃私语地看热闹,她无措地挥了挥手,“你这小姑娘,乱喊什么!”
火吻可不嫌丢人,理直气壮道:“我哪儿乱喊了,我说的每句话可都是有理有据的!没有瑄瑄他在路上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还来得了金城这样的安乐窝,不信你让梁英哲出来跟我对峙!”
“你说的没错。”梁英哲的声音突兀地从刘兰身后响起,众人循声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过一日未见,他似乎瘦了一圈儿,双颊微微凹陷,头发散乱,面色憔悴,眼圈浮肿,唇边冒出来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病丧的颓废,与曾经那个风光霁月,自信淡然的梁医生判若两人。
他脚步虚浮,一步步地走到几人面前,离得近了,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谢铭瑄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一份注定没什么好结果的感情,干脆地斩断当然是正确的做法,可无论她爱不爱他,看着曾经温润如玉的人变成这样,她依旧不受控制地感到难过。
“你们想和我谈什么?”他说。
谢铭瑄看了刘兰一眼,沉声道:“出去说吧。”
刘兰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她的表情就好像谢铭瑄是什么盘丝洞里的女妖精似的,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五大三粗的武夫也能走狐媚惑主的路线,这个联想让她嗤笑一声,轻蔑道:“我是无所谓,但我想您比我更不想将我和梁英哲的事情闹得巷尾皆知吧?毕竟……敢当着我的面嚼舌根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言下之意便是,指指点点,议论你的人可不会少了。
比如此刻,对门的虚掩着门缝听墙角就罢了,上下楼梯的街坊邻居也都驻足观看,显然谢铭瑄这张上过《金城日报》的脸,在主城老百姓中,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这样的场面令刘兰有些难以招架,她只觉得面皮红得发烫,几乎像是被扒光衣服似的,尊严扫地。
“我管不了……”她捂了捂脸,两行清泪顺势而下,指着梁英哲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莫做那奴颜婢膝之事,人家踹开你,可是没留半分情面的!”
说罢便踩着小高跟,“蹬蹬蹬”地跑进里屋去了。
梁英哲叹了口气,看向谢铭瑄:“出去谈吧。”
清雅居周围人多眼杂,实在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最后三人还是回了谢铭瑄的悍马车上,防窥玻璃膜下,隔绝了一切对于他们私生活的窥探。
“我们之间,没必要兜圈子,”谢铭瑄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能搬回南城,城主府是鲶鱼小队共同的家园,我说过,无论我们的关系如何,你始终是队伍的一员,你向我宣誓过忠诚,我也始终当你是交情过命的朋友——”
她说得太过理性,太过体面,就像二人此时的状态,一个颓废消沉的失意者,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南城之主,她的每一分从容都像是为了映衬他此刻的失败,梁英哲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想再听下去。
“我不会搬回去的。”他说,“也许对你来说鲶鱼小队的每个人都很重要,但对我来说,留在那里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分手,那我选择留在主城照顾我妈,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好,”几乎没有犹豫,谢铭瑄话锋一转,立刻说道,“你不想搬回来,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南城医院的职务你已经接下,我也确信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作为成年人,我希望你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所以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我继续回去工作,”梁英哲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刚才说什么让我搬回去……你知道我不会回去,连一句都懒得坚持,不,这不过是你的烟雾弹,你的以退为进!”他抹了把脸,将额头的碎发捋至脑后,额前青筋一跳一跳的,“谢铭瑄,你的谈判技巧,一定要用到我身上吗?我们的感情也是你达成目的手段吗?”
他目光灼灼,明亮的眼神里透着难以抑制的哀伤,谢铭瑄罕见地沉默了。
她当然不认为自己在用什么计谋或手段,她只是在试图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但当梁英哲敏锐地指出她的意图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她的确在无意识地这样做,在提出让他搬回来的时候,她明确地知道对方不会同意,这只是她的虚晃一枪,她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让对方继续担任南城医院的院长罢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经常使用各式各样的谈判技巧,对待亲近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小时候看言情小说,总觉得那些活在二次元的男主角如此迷人,他们对别人冷若冰霜,却对女主角热情如火,他们对别人漠不关心,却对女主角体贴备至,甚至他们漠视人命,冷血无情,却对女主角视如珍宝。
他们的迷人之处在于什么呢?
——在于不存在。
人性本就很难割裂,你是机关算尽的人,那对待每段关系,都不免要机关算尽,你是天真单纯的人,那对待接触到的人和事,便注定没什么防备。
她谢铭瑄是步步为营,理智冷漠的人,她对待任何人,任何事,便都是如此,怎会因为区区一个梁英哲,便能颠倒性情呢?
就像火吻说的,她不爱他。
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爱上一个人,是否会有所改变,但此刻她清楚,梁英哲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让她放下权衡和算计,成为一个真诚简单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