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瑄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谢谢你的坦诚。”
她真是有病乱投医了,自己没有能力,竟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即便周向明愿意帮她,她又能用什么交换呢?
“对你我一向知无不言。”
周如海低头看着她失落的表情,忽然很想抱抱她,他常常产生这种欲望,但此次格外强烈——可惜他不能,他只能这样深深地望着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得体又有效地安慰她。
但很快这种纠结就结束了,因为屋外传来了他最讨厌的声音。
“瑄瑄,我回……来了。”
梁英哲衣衫沾雪,风尘仆仆地走进议事厅,就见暖黄色的灯光下,谢铭瑄和周如海相对而立,她低着头心事重重,而他伸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而笨拙地安慰着她。
在他面前,一向强势的城主大人似乎也会露出脆弱的表情,而他高大魁梧,站在她身边,确实更像一对璧人。
终于和母亲重逢的喜悦以及满心的愁绪,他迫不及待想与她分享,可此刻所有的表达欲似乎都被这一幕冲淡了。
四目相对,梁英哲将满腹的郁气压了下去,状似无意道:“少帅怎么在?”
周如海内心涌现出一股深长的烦躁。
无论他表现得再若无其事,这个人的存在都会提醒他,他就是个妄图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他这二十多年人生顺风顺水,从没有让自己出处于如此难堪的境地,这让他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力,他有些不耐烦地咬了咬后槽牙,沉声道:“和城主商量些事情罢了,话我已经说完,不打扰二位,我就先告辞了。”
谢铭瑄仍旧在思索凌薇的事情,只淡淡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甚至忘记礼节性地请佣人给他拿把雨伞。
周如海深深看了她一眼,某些时刻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近,是可以性命相托的知己,可另一些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离她很远,远到那些很近的瞬间,都像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幻觉。
他转过身去,干脆利落地出了议事厅,走入无边风雪之中。
梁英哲盯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双目微微失焦,片刻后又转过头来,问道:“刚才聊什么呢?”
谢铭瑄并没打算将凌薇的事情与他人分享,随口道:“没什么。”
梁英哲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了解她,所以并不像外人那样怀疑她,可恰恰是因为了解她,他才能清楚地看到,谢铭瑄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很多事儿她能和冯叔商量,能和周如海探讨,但唯独不能和他说……也不是不能,只是,没有意义。
他如今唯一能提供给她的价值,就是做好南城医院的院长,帮她在南城建立起规范的医疗体系,在她宏伟的事业版图中,做好自己的那一小块儿拼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谢铭瑄想到他今日去主城寻亲,将关于凌薇的思绪暂且压下,问道:“今天怎么样,顺利吗?怎么没见你把伯母接过来?”
“算是顺利吧,”他勉强地笑了笑,“还好去的及时,我妈住的地方是个……临时搭建的棚屋,四面漏风,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住在那种地方,病了半个月了……多亏了李元财,跑前忙后的,帮她租了处临时政府的公租房,两室一厅的楼房,有水电和供暖,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想到她会生病!”谢铭瑄懊恼道,“需要什么药吗?我看看我这儿有没有。”
“南城医院成立时你给了我不少药品,南城开放后,医院也陆续收购了不少赏金猎人带回来的药,暂时不缺,进主城前我随身带了几盒常备药,加上生生不息异能的帮助,她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你怎么不把她带回南城?她孤身一人住在主城,日子想必过得很不容易,你把她接到身边照顾,不也放心一些吗?”
梁英哲微不可查地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多去主城看看她就行,她习惯主城的生活了,而且她一个人清静惯了,和我住在一起,她嫌不自在。”
“这有什么不自在的,”谢铭瑄不理解,“城主府这么大的地儿,你那跨院独门独户的,平时从角门就能出入,你又都住在主屋,压根儿就没怎么回去过,这不比主城的公租房清净吗?”
“这让我怎么说呢,”梁英哲腼腆地笑了笑,“我和她说了我们的事情,想到要见你,她可能有点儿……害羞吧。”
“害羞?”谢铭瑄没反应过来。
梁英哲无奈道:“这是我第一次带女朋友见她,她怎么愿意满脸病容地见你?”
“还有这说法?”
“难道你见她,不会有点儿紧张吗?”
谢铭瑄扑哧一笑:“那倒真没有,除非是有生命威胁,其余时候我很少紧张……不过我是不是应该紧张点?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家长。”
梁英哲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不用紧张,她会喜欢你的。”
谢铭瑄挑眉,怀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喜欢我?我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谁说的?”梁英哲表情有些夸张,“我喜欢啊,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
“少来了,”谢铭瑄哈哈大笑,“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还天天跟我作对,我可都记着呢!”
“那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吗?这是我喜欢你的方式!”
“扯淡!”
两人笑闹着离开了议事厅,走进后院的主屋里。
灯光明灭之中,梁英哲的表情慢慢变得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