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高会议通过你的提案,你就立刻打开南城城门,这点你可以承诺吧?”
“当然,”谢铭瑄颔首,“最高会议给我投票权,我自然也受会议管辖,如果我拒开城门,指挥员完全可以用投票决定此事,毕竟,您有两票。”
“投票权我可以给你,”李雪金道,“但南城自治一事,仍有许多细则需要商议,比如城门管理。南城作为金城的门户,南门不仅是南城的大门,更是金城唯一使用的进出城通道,应由主城决定其开关。”
谢铭瑄思忖片刻,道:“城门管理处可由临时政府和自由联盟共同管理,在开关门问题上,具体事件具体协商。”
李雪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方案:“幸存者有一个月的入城考察期,所以南城人口流动性较大,户籍原先是由临时政府统一管辖的,为保持户籍管理的统一性和连贯性,我认为即便自治,也仍旧应由临时政府管辖。”
“这不可能,如果连户籍管理的权利都没有,又谈什么南城自治?”谢铭瑄沉声道,“但我可以承诺,建立南城户籍管理中心,与临时政府的户籍管理处共享信息,考察期满之后的幸存者如果决定进入主城生活,相关档案可移交主城。”
真是个难搞的女人。
只是五千精锐腹背受敌,眼下已容不得他慢慢斡旋,李雪金点了点头,咬牙道:“投票吧。”
“关于城南自治与投票权的提案,金城最高会议第二次投票,绿色同意,红色反对。”
李雪金面色铁青地按了绿色按钮,随后拂袖而去,推门离开了宴会厅。
谢铭瑄和军方的胜利果实,他半点不想品尝。
“……让冯叔开城门,放治安队的人进来,每个人都要在安检大厅仔细检查后才能入城,调派全部人手去维持秩序,你也带着南城医院的人过去,发现有不对的人,就地隔离,千万不能把有尸变可能的人放进来,等所有人都检查完毕,再开内城门,送他们进主城。”
从政府大楼出来,谢铭瑄坐在黑色悍马的后座上,右手撑着扶手,声音微哑,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回城后的安排。
开城门这事儿并不好办,迟了恐怕治安队在城外全军覆没——毕竟李雪金能答应他们的条件,都是因为这五千治安队精锐,真要是玩砸了,这位金城土皇帝怕是要掀桌子不认人,但如果监察不利,放进来被丧尸咬伤的幸存者,发生内部尸变,南城所有人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梁英哲原本以为谢铭瑄肯定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却没想到她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他来办了。
内心略有狐疑,不过他还是像以往似地点了点头:“嗯,你放心吧。”
谢铭瑄这才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浑身的防御,面色惨白,身形微颤,猛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水来,霎时弄脏了她蜜蜡色的交领上衣。
梁英哲回头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瑄瑄!”
“继续开,”谢铭瑄冷静地用衣袖擦拭掉唇边的血迹,哑声道,“别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梁英哲深深看了她一眼,捏着方向盘,极力控制自己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能不能让我先帮你看看?”
“我没事儿,”谢铭瑄靠在座椅上,目光锋利,隔着后视镜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英哲,务必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和李雪金在意识海中缠斗得太久,对方比她想象得更强大,因为没有和主宰交手的经验,她差点精神力耗尽,折在意识海中。
但幸运的是,谢铭瑄很好地隐藏了这一点。
忍受伤痛,藏好破绽,不在敌人面前示弱,这是自小习武教会她的本能,时至今日依旧十分有用。
她擦干嘴角的血痕,将黑色披风裹紧,密不透风地遮盖住身上的血迹,只要她不露怯,谁又能知道她早已是强弩之末?
梁英哲双眸微敛,皱眉道:“……我知道了。”
谢铭瑄爱逞强这一点,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当初面对巨型秃鹫时,她为了救他,义无反顾便冲上去,跟着秃鹫飞上了茫茫天际。他在丛林中找到重伤的她时,她整个人躺在血泊里,那一刻感动和心疼几乎瞬间爬满了他的心脏,那心悸的感觉,时至今日仍旧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
然而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他仍旧想要关心她,想要帮助她,甚至保护她,可她却并不需要这些。
她需要的……似乎只是一个可靠的手下,一个永远能不带感情地去执行她命令的人。
梁英哲不是个没经验的愣头青,他一直很明白自己要什么,无法继续的感情他会果断结束,但他不会放走自己仍旧喜欢的人,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之间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还是从一开始,他们之间本就是这样?
黑色悍马停在主城南门口,梁英哲三短一长,急促地按了四下喇叭。
里面的人收到了信号,大喜道:“城主回城了!”
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八根锁死的老榆木拆下,厚重的木质城门被缓缓推开,南城的阳光倾泻而下,欢呼的人群似远似近,谢铭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恍惚中闭上了双眼。
一切归于沉寂。
灾变后,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她不得不时刻保持警觉,已经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然而这次她似乎进入某种龟息状态中,睡得很沉很沉,就好像回到了母体之中,像婴儿一样,无须思考和警戒,长久以来的消耗被缓慢地补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