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做的面条真好嗤~这绝对是我吃过最棒的面条~”一根面条下肚,崽崽毫不吝啬地对少年竖起了大拇指。
小团子的小脑袋刚刚高过桌子,被面碗挡住半张小脸,只露出了发顶和一双弯弯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是滑稽,却忍不住眼中满满的真诚。
唐穆的脸色不自觉地暖了些,但说出来的话却冷酷极了:“给你五分钟吃完,然后离开我家,回去找你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你37度的嘴~可以说出这么冷的话?”小承悦鼓起小脸,“崽崽没有地方可以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爸爸你啦~”
小穆,奶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
永远的记忆里,突然浮起一句熟悉的话,唐穆的神色不由怔了怔。
察觉到他似乎有所松动,小承悦赶紧趁热打铁卖可怜:“爸爸不要跟我走好不好?吸溜~崽崽从出生起就没有妈妈,吸溜~别的爸爸也在另外的世界,吸溜~如果离开这里,又无家可归啦~吸溜~”
“崽崽只能去睡大街~吸溜~睡公园的长椅~睡天桥~吸溜~”小团子的大眼睛红通通的,里面浮起两抹水雾,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泪来,“还要跟狗狗抢垃圾吃~吸溜~好可怜~好可怜哒~吸溜~”
唐穆忍无可忍:“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汤都溅到我脸上了!”
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崽崽的卖可怜攻势,没有人,包括自认为冷心冷肺的唐穆同学,最终还是在他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中败下阵来,同意小团子先留下。
“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先住一晚,不过明天就得走,不管是找社区,还是找警察,总之,去你该去的地方。”
小承悦瘪着小嘴巴,可是少年这回却是郎心如铁,对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全不为所动,小团子委屈地垂下小脑袋:“那好叭~”
唐穆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时候,背后的小崽崽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神情。
嘿!先假装答应留下来,明天再想办法拖着不去,萧爸爸都说了,崽崽撒娇耍赖磨人最有一套了,不信拿不下这个小爸爸,哼~
小团子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兴奋地搓着小手手,准备大干一场。
唐穆洗完碗拿着抹布走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幅场景,不知为何心里一紧,眼中顿时升起几分警惕:“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诶?”小承悦不解地眨了眨大眼睛,“什么什么坏主意呀~”不等少年回答,视线落到他手上,顿时跃跃欲试地高举起小手手,“崽崽来帮忙擦桌子吧,爸爸说过,小朋友要帮着大人做家务哒~”
唐穆心中一动,将抹布递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你爸爸说得很对,小孩子是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这话的?”
小承悦低头掰起小指头,一年、两年、三年……八年,他鼓起腮帮子:“都好久好久好久啦~”
他说的是第一个世界的萧爸爸,后面遇到的花爸爸整天只爱逗他玩,以看小崽子生气为乐,比崽崽还像小孩子。
程爸爸的态度则是“全天下我家崽崽第一棒”,只会一味地纵着宠着,唯有萧旭尧很为儿子的未来操心,一直在努力把他教成新时代好崽崽,未来的少年。
唐穆不明内情,暗暗记下这个关键时间点,继续发问:“那他还跟你说过些什么?”
“好多好多呀~”小承悦毫无防备心地一一列举,“要懂礼貌,主动叫人,跟小朋友一起要轻轻地玩,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别人欺负自己也要还手,别太用力了……”
唐穆听着听着有些走神,看得出来小崽崽的爸爸很疼他,每一句叮嘱都在谆谆教导,这是一个泡在蜜罐子里的孩子。
只不过那又怎样?他在心里嗤笑,就算再疼再宠,哪天挡了自己的路,还是说抛弃就抛弃。
“妈妈也不想离开你的,可是那家人整天都来闹,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等我走了,他们见到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肯定不好意思再闹下去,等风头过去了,妈妈再悄悄回来。”
“外面生活不容易,妈妈一个人还能挨,带上你怎么过?小穆乖,等我安定了再接你过去。”
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中,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一定是好事,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十年,唐穆发现自己还能一字不漏地记住那些话,甚至连女人当时的语气和神情都清晰可见。
那时她面色哀婉,眼中充满了依依不舍,可结果呢?她这一去刚开始还会隔几天打个电话回来,然后是隔十几天、一个月,慢慢的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后来他才知道,不到一年她就再婚了,等他通过在舅舅手机里偷看到的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女人正一脸慈爱地抱着她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见到自己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然后脸色大变……
唐穆用力地闭了闭眼,拒绝再去回忆,更没了继续套话的心思,反正他只打算收留小崽子一晚,等明天把人往社区一送,后面的事就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不知道新爸爸正暗戳戳地盘算着甩脱自己,小承悦拿着抹布,雪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仿佛要去办什么大事一样。
桌子太高,他站直了也只能冒出半个小脑袋,看清楚上面的情况都费劲,不过这个难不到崽崽,他攀着椅子,扭动着小屁屁,灵活地爬了上去,一下子就变得好高好高啦~
我真是个聪明的崽~
小承悦得意极了,认认真真地把抹布对折,小手手按着放在桌子上,用力地擦~小表情可认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