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了剩下的糕点果子一眼,一息过后,她将它们全都推到了他面前。楚默离平日里也不怎么吃这些吃食,但是看到她推过来,还是不扫兴地尝了两块。天还早,外面有风,水乔幽又去了外面乘凉。楚默离跟着出来。没一会儿,水乔幽发现他似乎又在盯着自己。她看过去,他也没有避开。他迎着她的眼睛,喊了她一声,“阿乔。”水乔幽示意他有话就说。楚默离开口第一句话,还是和她谈的公事,“溪梣、溪流的身份均已查清,西北官员遇害一案,很快也可以结案了。”水乔幽听着这话,顺其自然地想起了府衙同僚今日下午过来时,陈捕头与她说起的那起‘始乱终弃’案。她眼睛不动,认真聆听。楚默离给她倒了一杯熟水,语气自然,“今后,有什么打算?”水乔幽望着他放到自己旁边的水,脑子里又闪过一句先前已经忘了的话。等忙完这段日子,我们好好谈一谈。她神色自若,沉吟片刻,道:“今日,府衙的陈捕头与我谈起了那些银子。”水乔幽将陈捕头与自己所谈,均与楚默离说了一遍。楚默离没有打断她。水乔幽承诺,“公子放心,这些银子,府衙上下,一定会尽心寻找。”楚默离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催促。这事谈完,他还在用先前的眼神注视着水乔幽。水乔幽抬眼望天,瞧着天色,揉了揉太阳穴,“时辰不早了,我去休息了。”她边说边起身,还不忘也对楚默离说了一句,“公子随意。”话落,她已经步履如常地从楚默离身边走了过去。楚默离瞧着她揉着太阳穴的手,她……这是在逃避?想到她今日和府衙的人聊了一下午,他还是没再喊住她。“嗯。”水乔幽在忙着洗漱,楚默离又在外面坐了一会,听到里面的动静,无奈一笑。这晚,水乔幽没再看话本子,洗漱完后,就关门熄灯了,半夜也没再爬起来。实则,漆黑的房间里,水乔幽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想着宋四爷递过来的那两句话,许久都没有睡着。翌日,夙沙月明来给水乔幽复诊离开后,水乔幽在屋里坐了一会,也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往府衙。府衙之中,大家看到她回来,都十分讶异,连忙过来同她见礼。水乔幽看着他们真诚的脸,也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她从门口得知袁松现在就在府衙里,本意是先去袁松那里,不到半盏茶的路程,她走了一刻有余。“阿乔!”袁松见到她也是非常诧异,未等她见完礼,他起身从书案后面到了她面前。“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多休养几日?没事了?”他一连三问,盯着水乔幽上下重复打量。水乔幽瞧着他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和他那眯起了一半的双眼,都不知该先回他哪句了。最后,她还是按顺序回,“昨日,我听说了您府上的事情,本想昨日就去看望您的,又怕耽误您忙正事,就晚了一日过来,还请您见谅。”“你,今日是特意来看我的?”水乔幽还没回话,袁松感动得不行。开口就想兄弟相称了,想起屋里还有个刚来找他说公事的沙主簿,又改了口。“我没事,我好得很。”这一感动,眼睛有点不舒服,他忍不住就用衣袖去擦了,边擦边道:“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了。”沙主簿近段日子听到了一个府衙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猜测。水捕头实际上是明府的亲弟弟。看着眼前兄弟情深的一幕,他的半信半疑变成了完全相信。袁松擦了两下,意识到自己此举有失仪态,赶忙又止住动作,让沙主簿先去忙其它的事情。沙主簿是个有眼力的人,问候过水乔幽身体情况后,就先退了下去。沙主簿一走,屋里只剩下水乔幽和袁松俩人,袁松忙又关心了一次水乔幽的毒,水乔幽也说自己很好。袁松从楚默离那里知道她的毒还没有解,但是看到她完完整整地站自己面前,脸色尚好,也是真心高兴,忍不住又道:“看到你没事,兄长终于放心了。”袁松这段日子是真挂念她,尤其是前几日。她介绍的那个年轻人功夫很好,但是他觉得,还是不如自己眼前这弟弟好。尤其是昨日到今日,他无比怀念,以前她护卫在他身边的日子。不过,听到水乔幽对自己近几日还不能回府衙来帮忙一事,袁松连忙阻止她的歉疚,劝她不用操心府衙之事,安心休养。反正最近几件大事都水落石出了,就剩银子流向一事,虽然着急,可还是没有她的身体重要。再说,都在这城里住着,要是其他人办不好,他再遣他们去问她便是。水乔幽听了劝,看到他又开始擦眼睛了,将夙沙月明昨日给的两瓶药拿了出来。,!袁松现在对她是充分信任,眼睛正难受,当即自己抹上了,顿觉眼睛清爽了很多,再看水乔幽,愈发觉得当初认兄弟的决策明确,也难怪即使她如今都不在安王府当差了,安王对她还是诸多照顾。眼睛舒服了,袁松也想起一件事,恰好她今日来了,就跟她说了。之前府衙为了办聚财阁和它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案件,发了不少悬赏征集线索的布告。府衙对外悬赏,对内辛苦办案的自己人更不应该吝啬。如今案件有了重大突破,双溪楼已被彻底铲除,是件大好事。这段时日,府衙众人都辛苦了,府衙决定,给参与办案的人员都给予实用的奖赏,并根据他们付出的辛劳程度,给予相应的奖赏。这件事,袁松今日一早过来就吩咐下去了,他嘱咐水乔幽待会去找账房领她的那份。另外,她这段日子辛苦,他自己也准备给她奖赏二十两银子。昨日他自己没去看她,不好让人带,今日她来了,他就拿给了她。水乔幽现在领的是两份俸禄,不好再接。袁松一手盖在他给她的小匣子上,不容拒绝道:“这是兄长的心意,长者赐,不可辞。”水乔幽听着他中间那三个字,手没再往前。过了两息,接下了银子。从袁松那儿出来,水乔幽去了账房。到了账房门口,看到排队的人还挺多,她打算晚点再来,先转道去了前面。陈捕头刚好从外面办差回来,听到人说她来了,正准备来等她。两人在半道遇见,简短寒暄过后,陈捕头与她说起了昨日同她商谈过的事情。陈捕头办事速度快,昨晚从她那离开,虽然已经临近下值的时辰了,他还是先去办了正事。他直接带了几个人去了他们上次吃酒的酒楼,特意将东家和那个以闲聊打听消息的伙计都带回了府衙大牢问讯。一进大牢,那东家就被吓到了。他们一问,他没敢隐瞒,经过一番艰苦的回想,承认了的确有那么个人。据他交代,那个人是他们一群人进了酒楼后,再进去的,特意要了他们隔壁的雅间。东家实际上并不认识那人,他的确是特意去给他们送菜,一是不敢得罪他们,二是确有想要打听聚财阁的事。后面一点,除去他和聚财阁东家那点亲戚关系外,主要还是隔壁的那个客人就点了一壶茶却付了一桌上等席面的银子。银子不赚白不赚,他想着也就是说一句话的事,不是做什么乱纪之事,就秉着帮亲戚的想法,谨慎地让伙计找他们其中一个官差聊了一句。当时没打听到什么,他也没再问了。被问起这事,他是非常后悔,早知道那一两句话,会让他关到大牢里,他当初肯定是不会贪那点小钱的。关于那位客人,因为那晚他穿了件斗篷,带了兜帽,将自己的脸遮住了大半,掌柜的虽然与他面对面见过,却也没看清他具体长什么样,只是听声音,似乎不年轻也不老,他自己估测应该是个没有蓄须的中年男人。那位同他一起被带回来的伙计,则完全没有见过那个人。今日,陈捕头已经亲自去酒楼询问过其他伙计了,有人记得当晚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位客人,这客人还特意找了掌柜的去接待,不过,这客人长什么样,因他特殊的穿着,且又过了这么一段时日,大家都不知道。近段时日,府衙也一直有派人在酒楼和东家家里、伙计家里,分别布了控,他们二人的行踪,他们了如指掌,一直都没有在他们身边再发现什么可疑人员。陈捕头昨日一晚审问了他们三次,他们三次回答虽有不同,却也大差不差,因此,他们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听到东家说那人可能是个中年男子,陈捕头将石朗的画像拿给了他辨认。面对石朗的画像,东家有觉得他的下半张脸的确和他当日见到的那个人很像。陈捕头询问水乔幽,“水捕头,你说那人会不会就是石朗?”陈捕头倒没有肯定东家的辨认,可若人就是石朗,一切就完全说得通了。水乔幽沉思未语,就目前的情况看,这个可能似乎的确是最大的,也最容易串联起其它的一切。然而,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东家没看清人,只看到没有特别之处的小半张脸,心里一害怕,反而容易看谁都像那个人。这件事,她建议还是再仔细查一查。陈捕头也是办案细致的人,没有觉得她是想多了,应了下来。除了这事,还有件事,昨日陈捕头忘记与她说了。之前,引诱他们自己人透露水乔幽行踪的人,陈捕头也派了人一直在查。水乔幽当时在城门口送廖云崖和吴江的时候,想起吴江走过的地方多,向吴江请教过他那个奇怪的口音。走南闯北的吴江还真听了出来,认为很像靠近青国最东边一个叫做雾城的小地方那里的口音。这段日子,府衙的人一直都在临渊城找这种口音的人,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找到。,!有一点,大家都有共识。这个人十有八九也是双溪楼培养的探子。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与他有关的一丝线索,大家猜测,要么这个人早已出了临渊城,要么这个人已经死在官府最近的围剿清查中,尤其是诱捕石朗那晚,除了他自己,还死了不少双溪楼的人,说不定那人也死在里面了。若是后者,这是件好事,但是,他们要证实他的身份,也会比较难了。而且,这段日子,府衙都没找到一个听过他那口音的人。他那口音,亦很有可能是为了掩盖身份,特意伪造的。水乔幽没有否认他的分析,让他们将接下来的精力都主放到那一大笔银子的流向上。之前他们向城防营借去袁府的一队人,出于慎重考虑,她将楚默离给的令牌给了陈捕头,让他再辛苦一下,跑一趟城防营,请城防营再借他们在袁府待上一段时日。袁松那边,她也让陈捕头安排几个身手好、有经验的同僚,近段时日,护送袁松出行。袁府那边的防卫,昨日夙秋离开之前,已经做过调整,水乔幽今日就不再过去了。他们聊事的期间,不少昨日没能亲自去探望水乔幽的同僚听到了她来府衙的消息,陆续特意跑了过来向她见礼。聊完正事,水乔幽又和他们闲聊了一会。不少人正好都已经领到了这次的赏银,个个都是十分满意。他们更清楚,他们能拿到赏银,能这么快拿到这么多赏银,都和水乔幽的到来都脱不了关系。聊着聊着,不知是哪个心怀感恩的懂事人提议,他们应该再请水捕头吃顿酒,感谢‘他’这段时日对他们的照顾。其余的人一听,纷纷赞成,衷心祝愿水乔幽早日康复,等到她康复了,他们就去吃酒。水乔幽一听‘吃酒’,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酒后闹出来的某件事情,她没再耽搁他们做正事,再次去了账房。:()日暮醉归途